铜陵五名失踪聋哑少年回家了

3月5日凌晨，铜陵市某刑警中队，家长们和4位失踪多日的聋哑少年相拥而泣。至此，在铜陵警方的努力下，发生在这个市的系列聋哑少年失踪案侦破工作取得了初步进展。

　　去年9月至今年2月，铜陵市10名聋哑少年接连在节假日期间离奇失踪，仅今年2月5日至7日就有5名聋哑少年失踪，焦急的家长为此自发组成了“寻子联盟”。此事经报道后，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

　　令人欣慰的是，3月3日，警方从江西九江解救出了其中4名失踪的聋哑少年，而此前，另一名失踪聋哑女孩逃脱犯罪分子掌控，安全回家。

　　五个孩子已安全回家

　　2月23日上午，失踪女孩小桃回到了家中，至此她已离家17天。

　　小桃失踪当天，一名社会上的聋哑青年曾从她家把她带到南京，让她在南京一家饭店洗碗，后来，小桃趁机溜回家。然而，可能因为受到惊吓，小桃对更多细节不愿透露，目前寄居在亲戚家中。

　　小桃回家前后，铜陵市警方调查发现，该市失踪聋哑少年可能到了江西九江境内，于是立即开始跨省联动办案。

　　根据九江警方掌握的线索，有一伙聋哑人每天早上从九江乘长途汽车到彭泽下车后作案，晚上返回九江。经侦查发现，这伙聋哑人行踪诡秘，时常跟警方较劲，很可能是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3月3日晚9时左右，警方在彭泽县城一宾馆内将8名涉案聋哑人(3男5女)成功抓获。铜陵市警方经过认真核对，确定这8名聋哑人中有6名为失踪的聋哑少年，其中有4名铜陵人，另有一男一女两名聋哑人为犯罪团伙“头目”。3月4日下午，铜陵市警方将这8名聋哑人带回铜陵市进行了询问。

　　铜陵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金副支队长说，最近，警方在江西九江市已破获一批聋哑人犯罪团伙，铜陵市这些聋哑少年正是被诱骗加入了这些犯罪团伙，参与从事违法犯罪活动。金副支队长说，目前仍有5名铜陵市的失踪聋哑少年尚未找到，警方正在全力寻找。

　　孩子的变化让人不安

　　3月4日晚到3月5日凌晨，是铜陵4位失踪聋哑少年家长有生以来最激动的时刻，当他们陆续接到民警的报喜电话时，全都喜极而泣，多日来寻子的辛酸疲惫一扫而光。

　　女孩小晨的父亲说，3月5日凌晨2时，他接到民警电话后，飞也似地赶到刑警中队，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女儿离家时脸白白嫩嫩的，但这次却让人几乎不敢相认，脸又黑又瘦，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看到儿子第一眼时，小光的父母也是格外伤心和震惊，“小孩子眼窝深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外肯定受了不少罪。”

　　在认亲现场，家长们由于过于激动未好好审视孩子，回到家后才发现孩子多少有些不对劲，孩子的脸上很难看到或激动或难受或惶恐或后悔等等应有的表情，而是十分漠然。

　　“父母简直是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可孩子好像没有那回事似的。”昨天，记者见到这些家长时，他们无不对记者讲述了孩子身上令他们不安的变化。

　　小晨的父亲说，他在刑警中队抱着女儿哭完后，发现女儿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小嘴鼓着，脑袋低着，似乎在赌谁的气。父亲还惊讶地发现，虽然女儿容貌憔悴，身无分文，却是里里外外一身新装，并且还带回不知从哪弄来的两皮袋名牌服装和一个很洋气的坤包。不过，她的残疾证和身份证却不见了。

　　小莉回来时成了一个时尚女孩，一身花哨衣服，发型变成直板烫，手里提着个手拉式箱包，里面洗面奶、沐浴露、睫毛膏、电吹风和修指甲的用品等一应俱全，而父母明明记得她走时什么也没带。男孩小光虽然衣衫单薄，但也是一身新“行头”。

　　“对于孩子的这些变化，我们目前也说不好意味着什么，但孩子有了这样一次经历之后，我们对他们的教育将面临更多的新问题。”家长们对记者说。

　　清澈眼神让人难捉摸

　　这些聋哑孩子失踪后到底去了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他们有着怎样的遭遇？有着什么样的心理变化？昨天，记者与这些刚回家的聋哑孩子进行了长时间面对面的交流，而交流的媒介则是纸和笔。

　　昨天中午，记者来到女孩小晨的家。因为头一天睡觉很晚，她仍躺在床上，不过父亲向她打手势表示家中来客人后，她很快就起床向记者礼貌地打招呼。小晨是个文静可爱的小姑娘，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在桌上摊开纸和笔，她很乖巧地坐到记者身边，与记者在纸上进行无声的交流。她先是画了失踪期间的线路：池州-安庆-宿松-九江。

　　记者：“谁带你走的？什么名字？”

　　小晨：“一个30多岁的女人。不知道名字。”

　　记者：“她打不打你？你怕不怕她？”

　　小晨：“不打。不怕。”

　　记者：“你为什么不回家。”

　　小晨：“男人不给回家，说二年后才能回家。”(注：诱骗小晨的可能为一男一女。)

　　记者：“男人要不要你偷？

　　小晨：“要。他教我们偷。在九江。”

　　小晨拿着带回家的小坤包比划着用两个手指夹东西的动作，意思可能是用包作掩护偷东西。

　　记者：“在街上偷还是在商店偷？有没有被人发现过？”

　　小晨：“街上。没有被发现。”

　　记者：“偷来的东西和钱交给谁？”

　　小晨：“给男人(指男头目)。”

　　记者：“偷东西丑不丑啊？”

　　小晨：“丑。”

　　记者：“那为什么还偷？”

　　小晨：“不知道。”

　　记者：“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什么？”

　　小晨：“大酒店，4个床。大饭店、麻辣鱼馆。早上吃稀饭、包子、饼等，中午吃面条、面包、蛋炒饭、牛肉、蔬菜。”

　　记者：“你在外面，父母都伤心死了。你想不想回家？”

　　小晨：“不想。”

　　记者：“为什么？”

　　小晨：“不知道。”

　　记者：“你什么时候被警察找到的？在哪找到的？”

　　小晨：“前两天，九江，宾馆。警察抓到我们。”

　　记者：“你现在想做什么？想不想读书？”

　　小晨：“想。”

　　交流的“瓶颈”让记者十分无奈。这些聋哑孩子只懂得简单的判断句式，对于稍微复杂的心理状态，就无法通过文字理解，而且有些逻辑混乱，记者根本无法与他们“交心”。

　　在孩子失踪后，父母们曾一再自责平时与孩子交流不够，不过，记者通过与这些聋哑孩子一番交流，才真切体会到这些孩子父母的无奈。“由于无法交流，也就无法走进孩子的心里，这就是孩子们为什么极易被别人诱骗的重要原因。”小晨的家长一声叹息。

　　游走在被迫和自愿间

　　铜陵聋哑孩子接连失踪并非个案，就在这一事件发生前后，我省乃至全国许多地方都陆续曝出聋哑孩子接连失踪的消息。家长焦急寻找，警方全力侦查，好心人热切关注……

　　然而，这些聋哑孩子失踪的原因却值得人们深思。铜陵市特殊教育专家许老师长期协助警方侦办聋哑人犯罪案件，在这方面颇有心得。他认为，聋哑人失踪是内因和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

　　“家长与孩子沟通不畅肯定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许老师说，由于与家长和周围的人无法正常沟通，聋哑孩子便会在社会上极力寻找“同类”，而他们对聋哑人有一种本能的信任，只要遇见聋哑人，在一起就“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为“至交”，而思想单纯、涉世不深的他们在此过程中极易受到不良人士的诱骗。而这些失踪的孩子基本都处于青春期，烦父母、烦老师的叛逆心理，很容易让他们急于逃避家庭。

　　除了这些“内因”，许老师认为，目前“外因”也越来越明显，这就是聋哑犯罪团伙对聋哑孩子的滋扰与诱骗手段越来越高明。

　　许老师举例说，3月4日，铜陵警方将失踪聋哑孩子从九江带回铜陵时，请许老师当翻译，对他们进行询问。“看到他们，我很吃惊，很小的年纪一个个跟社会青年似的。”许老师说，他很耐心地对这些孩子做工作，希望他们能描述这段时间的经历，为警方办案提供线索。可即便是看到家长伤心欲绝的视频时，这些孩子也都不太愿意配合，一些孩子似乎有些留恋离家的那些日子。

　　“从这些孩子的种种表现看，他们已经被‘洗脑’了。”许老师说，现在的聋哑犯罪团伙“魔高一丈”，一改过去单纯欺骗和打骂的方式，代之以通过“侵蚀”“麻醉”孩子思想的“攻心术”，达到让他们心甘情愿“入伙”的目的。例如，犯罪分子让这些聋哑孩子吃好，喝好，穿好，给爱美的女孩子打扮，给爱上网的孩子玩游戏，让他们在物质的引诱下有满足感。另外，犯罪分子还会不断攻击社会，诽谤家长、老师，来强化他们对社会、对未来的恐惧，从而逃避现实，对犯罪团伙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不仅如此，犯罪分子还会让孩子们产生一些所谓的‘成就感’。”许老师说，这些回来的铜陵聋哑孩子身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犯罪分子不再是让他们将偷抢来的财物全部上交，而是说好“利益分成”，一部分“兑现”给聋哑孩子，一部分虽然实际上被犯罪分子“剥削”，但名为给这些聋哑孩子“储蓄”，以供他们将来结婚、买房子。

　　“犯罪分子使出的新招给警方和教育界都出了个大难题，如何应对这种新情况成为目前亟需关注的问题。”许老师说。(文中失踪少年均为化名)（何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