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说她脑子有问题?凭什么说她是疯子?如果说去年的太行山之行留给我的绝大部分是感动,那么这一次,于我却是一次心碎之旅!
这次去太行山,主要是带5(10)王婉晨家长去实地看看她们将要资助的贫困生一家,这个家庭里,有祖孙三代人,其中爷爷是脑血管病所致半身不遂,只能卧床,奶奶眼睛是白内障,一个眼睛完全失明,一个眼睛看着目光清澈,实际也只有微弱的视力,男主人二平人到中年才经人介绍娶了媳妇,生下两个女儿,我们要资助的是大女儿月月,后来得知二平媳妇实际就是人贩子经手n次的外乡女子,到太行山这个山谷里就没人见过她说话,也没人见过她笑,大家都说她是疯子…..
10号那天,在二平家阴暗并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房间里,月月妈裹着一身寒风冷飕飕的闪身进屋,二平说这是我媳妇,因早有耳闻,也不惊诧于她的特殊状态,我冲她微笑,并温和的问好,她漠然的看着我,本能的后退了几步,我拿起饼干撕开包装袋递到她手上,笑语盈盈:“月月妈,吃吧,好吃的!”(大女儿叫月月,也就是我们决定资助的孩子),月月妈漠然的看着我,满脸狐疑之色,但还是接过饼干埋头狼吞虎咽:“慢点吃,别噎着了!”她乜了我一眼,拿着饼干出去了,透过门缝,我看见她蹲在院子里继续大快朵颐,满地的落叶被风吹的围着她窸窸窣窣的飘来飘去…..二平憨笑着:“她脑子有问题!”我听着心里隐隐涌起一丝不快…….
孩子们因为有客人到来,有大堆的零食和玩具高兴的笑着闹着,二平妈妈一直陪着我们,满脸和蔼和小心翼翼,月月妈吃完饼干,回头朝房间里张望,落叶在她周围时起时落。这贫寒的院落里,她孤独的站在院中,连那一身鲜艳的衣衫也充满了寂寞的颜色……
离开二平家时,山谷中已是暮霭沉沉,我一边叹息一边说起月月妈,许大哥长叹一声:“跟你这么说吧,到这也不知是转了几趟手了…..”但觉鼻子一酸,眼睛一热….赶紧低头边走边踢石子,王丽两口子还在感叹什么我已听不进去了,满脑子想着这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到底来自哪里,受了怎样的身心创伤……想着许大哥说的,不知道转了几次手,想到那贫寒的家境,以及她耳畔回荡着的:“她脑子有问题”或许唯有疯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许大哥说,月月妈整天就在山谷里游荡,不会说话也不会哭……我听着,止不住潸然泪下…..
10号那晚,我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月月妈蓬乱的头发,双手插袖筒里,满脸木然的身影,但不知为何我不相信她是疯子,就是不信,我所相信的是,她的父母,亲人这么多年来肯定一直在找她,甚至有可能倒在寻找她的路上死不瞑目……,尽管第一次见面,她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她接过了我递给她的饼干时没有半点过分的行为,她始终没有伤害我,那么她肯定还是有些正常思维的人,只是多少年了,她已不再说话,不再欢笑和哭闹.......
11号下午4点多,估摸着孩子放学了,我去二平家拖核桃时,(二平家在山上打了些核桃,但卖不出去,sunny给几个朋友电话,想帮他卖了,这个记到另外一个流水账中去)决定给月月妈拍几张照片,车快到二平家时,王丽猛然一喊:“月月妈在马路上,”我一看,果然是她,正以一贯的姿势行走在山路上,这么大的风,她居然还是穿着那件红衣服…..,赶紧下车,希望能够喊住她并顺利拍几个照片,可是等车停好她已走出好几十米了,我站在山谷里,对着她的背影扯开嗓门喊:“月月妈,月~月~妈~~,山谷中回荡我越来越无望的呼唤,月月妈走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完全不知道这山谷中回荡着的“月月妈:是在呼唤她….我怔怔的看着被风吹的像落叶一样呈漂浮之态的背影,举着手机拍下了山野中这一抹孤单的红….望着她被风推着远去,忍不住用手指划开冰冷的空气,在空中画下她寂寞凄清的身影…..在山的拐歪处,那一抹红色转眼就被风吹散了,呆立风中,但觉心里一空,忍不住发出近乎悲怆的呼唤:“月月妈~~”……
尽管后来我拍院子时,她又恢复了她的常态,(平常她都是如上图中侧影这般游走在山谷)但是告别时我特意走在后面和她说话:“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不冷”,“等我回去给你寄漂亮又暖和的衣服来哈”!“我自己买呢”!虽然离别时她已经没有了表情,但是这简短的对话表明她有正常的思维,何况王丽说,我在给院子拍照时,她主动问王丽:“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几个简短的对话,表明她听得见别人在和她说什么,知道讲客气,对客人有好奇心或者警惕心…….
告别二平家时,能出来的都出来了,我们站在坡上说话,两个女儿都抱着二平的腿,我朝高处的月月妈温和的喊:“月月妈,你来抱瑶瑶吧!(小女儿)”月月妈木然的脸上立刻充满柔情,伸开双臂朝女儿走来,瑶瑶赶紧往二平身上爬,月月妈见状,楞在坡上,扭头望向远处,目光所到之处,落下满地悲伤......,我赶紧走到瑶瑶前,抱着瑶瑶走向月月妈:“月月妈,来,抱着瑶瑶!”月月妈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紧紧抱住瑶瑶.....,月月妈始终没有跟着家人走下山坡,当我们走到路上时,月月妈只是站在屋檐下缩着头俯视着我们寒暄着告别,我高高的举起手和她挥手告别:“月月妈,我们下次来看你啊,你要照顾自己和孩子噢”
月月妈使劲的点头,生怕这茫茫的夜色会挡住我的视线而看不清她的举动,唯有拼命的点头回应着我……不觉鼻子又是一酸,暗自叹息:可惜太远了,如果近一点,能经常来和她说说话,我真的有把握让月月妈的状态好很多,一边走一边叹息,不觉又回到那个死结上:“这是谁家的女儿,流落到这穷山恶水的山沟,如此苟且的生存…….”不禁拖住二平,反复的叮嘱,一定要对月月妈好,多给她关爱,把她当个正常人来看待,你看你养着2个女儿呢….(说到你养着2个女儿,我发现我的心暗暗一横,像是在威胁或暗示二平什么….),然后又给二平妈妈唠叨:“阿姨,月月妈和我说了好几句话呢,她实际是心理清楚的,你们千万不要逢人就说她脑子有问题,把她当个正常人看待,尽管喊她干活,多和她说话,让月月她们尽管叫妈妈,不要找妈妈就跑过去拽衣袖,她在,孩子们就有妈妈,哪怕她就是这个样子不变,但是她还在这里,孩子们就会有拥有妈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二平妈嗯嗯点头,这是个和蔼的长辈,因为视力不好,来了客人时刻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唯恐不小心怠慢了客人……
11号见到月月妈,让我的心里安慰了很多,许大哥说:你们的好心感动了月月妈,这多年,我们都没见过她说话也没见过她笑!(真心说这个夸奖反倒让我心生漠然,你们都当她是疯子,人家还会对你们笑么?没顺势发疯打你们就算不错了的!)月月妈应该只是心灵和身体饱受创伤,并非先天性精神障碍,多给她温暖,关爱,家境慢慢好一点,她或许会慢慢好起来,这2天,我想得最多的是能够和她交流,怎样能够帮她找到父母和亲人,让她明白,在远方,她也有故乡,有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父母和亲人……
可是他说这样会害了二平,可是这样有可能打开了她的心结,如果她的父母还健在,这将是多么让他们幸福的事儿,这些年,她的父母或许已经没有了要找到她的想法了,但是他们肯定还是想希望他们的女儿依然活在某个角落,尤其月月妈,历经这么多的苦难,还能活到现在,或许一定要见到父母亲人已是她活着的唯一希望,她如此疯着,或许只是一种自我保护…….
写着这些文字,眼泪总是不经意落下来,或许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些,惟愿月月妈安好,惟愿朋友们都来帮她一把,
天冷了,整天游荡在山谷的她应该有几件御寒的棉衣,保暖的裤子,帽子 围巾,鞋子等,总是担心会在哪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她会冻僵在山野,或跌入某个隐蔽的山沟….
月月妈,你如果知道你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在我和二平电话时,告诉我,我会想法设法让你见到你的亲人,让生者安心,逝者安息.......月月妈,你这么半痴半呆的或许真的很多时候已经解脱了,而我作为一个母亲,此刻想着你父母这么多年无数次失魂落魄的寻找,一线希望不惜赴汤蹈火的寻觅。无数次的午夜惊梦,忍不住泪如雨下………
ps:资助的女孩子是红衣小女孩,资助人是5(10)班王婉晨家长,感受太多,流水账得好几本,但让我心碎的,唯有月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