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重获团聚 ――警方解救“4•12特大拐卖儿童案”中被拐儿童纪实(上) 在送还孩子的仪式上,女民警倍加呵护孩子们
儿童坤坤(化名)回到母亲的怀抱
女民警在回家的列车上照顾孩子们吃饭 2005年6月10日,“4·12特大拐卖儿童案”中被拐卖的九名儿童,在民警的护送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在这起由公安部督办的案件中,昆明与河北警方密切合作,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2名,解救被拐卖儿童11名。在载着这些被拐儿童回家的列车上,记者了解到了在解救这些孩子时发生的艰辛而又感人的故事。 小勇丢失牵出“4·12特大拐卖儿童案” 2005年4月12日,贵州省纳雍县人刘琴到云南省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滇池路派出所报案:其子李小勇于4月11日在西山区广福路周家村走失。当晚9时,李小勇的父亲李军匆匆赶往曲靖,他要回到曲靖的家里取孩子的出生证明。在曲靖火车站拥挤的人群中,李军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焦急寻找的儿子正被一个陌生妇女抱着,他随即向曲靖火车站派出所报案。民警当场抓获两名犯罪嫌疑人,将李军丢失的孩子解救出来。经过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一个家族式的特大拐卖儿童犯罪团伙渐渐浮出水面。 自2004年10月以来,以犯罪嫌疑人吴大平、吴勇洁为首构建了一个拐卖儿童犯罪团伙,实行“拐、运、销”一条龙。潘明泉作为一道贩子,负责在昆明拐骗儿童。他先后作案15起,拐卖儿童15名,以每名4200余元的价格卖给吴大平等人,再由吴大平以每名6000至9500元的价格卖给贵州省水城县人吴石群等人。在这个家族式的犯罪团伙中,吴勇洁系吴大平的女儿、吴石群系其妹妹、吴勇兵系其长子、吴为兵系其次子、邓爱华系吴勇兵的妻子。 这个集拐、运、销为一体的犯罪网络分工明确,以在河北省邢台市解救的被拐儿童苗苗(化名)为例,先由在昆明的潘明泉以哄骗的手段将孩子拐走,以4200元的价格卖给吴大平,然后由吴大平安排将孩子从昆明带至河北省邢台市,以9500元的价格卖给三道贩子吴石群,再由吴石群联系介绍人,又经过两次转手,最后以2.3万元的价格卖到了河北省清河县一农户家。据了解,这些孩子全部被多次转手,而人贩子就是从这一层层的转手中获取暴利。在他们眼中,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已经成为可以随意转让的商品。 犯罪嫌疑人吴大平在记者采访时,留下了一句引人深思的话:“一家人整死一家人啊!” 潘明泉是贵州人,原本在昆明建筑行业打工,还曾经是一个小包工头。用他自己的话说,当时在队里打工的一个人对他说,干活不用干了,又累挣得又少,拐个小孩子就有4000多元,于是他就伸出了罪恶之手。在案件中起主要作用的吴大平,由于年纪大,运送儿童不太方便,就把自己的妹妹、儿子、儿媳全部拉了进来。在采访中,他不止一次地说:“是我把他们害了,是我把他们送了进来(看守所),恨我自己只认钱呀,一家人都毁在这上面了,我现在晚上都睡不着觉。” 记者采访的几名犯罪嫌疑人都有自己的孩子,潘明泉有两个孩子,大一点的已经上了初中,听说潘明泉被警方抓捕,媳妇已经离家出走,如今孩子们只能与70多岁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人贩子吴云周也有两个孩子,在他被警方带走的时候,大女儿正好在家,哭得泪如雨下。吴石群本来是从贵州带着孩子嫁到河北邢台的,如今她被警方抓捕归案,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怎么办。 在谈到自己的孩子时,这些犯罪嫌疑人都表现出了悔意,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也会因为他们犯案而生活得更加艰难。但他们可曾想过,11名被拐儿童也有自己的父母,亲骨肉被他们活活拆散会是怎样的情形。 每一个儿童的解救过程都能成为一个故事 在打击拐卖儿童犯罪中,将被拐儿童解救出来是案件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儿童解救失败,即使案犯全部归案也不能说案件已经结案。而被拐儿童的贩卖往往经过多人转手,且人贩子之间联系都是单线,从不越级联系,所以解救孩子的前提就是必须把贩卖链条上的每一个环节都找到,有一个环节缺失,就无法找到孩子的下落。 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和邢台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向记者介绍了他们印象最深的一次行动。 吴石群交代,一名男童被卖到了邢台市西郊的一个院里,那个买主好像叫吴恒几。为了查找方便,民警们带着吴石群来到这里,吴指认了一户家门。为了不惊动这家人,民警通过当地派出所了解到,这家人并没有孩子。但如果不继续工作,线索就完全中断了,这个被拐的儿童也无从查找。 民警们再一次来到这家,这家女主人声称叫宋贵兰,开始时不承认曾经买过孩子,由于涉案人吴石群已被带回昆明,当时无法确认那名男童是否被卖到了这名妇女手中,而如果回去核实,恐怕情况又会生变。民警们急中生智,用他们的手机拍下这名妇女的照片,用彩信方式立即发回昆明,并得到了确认。在证据和民警们强大的政策攻心面前,宋贵兰交代,她已经把孩子转到了一个叫孙秀山的人手中,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根据情况估计,孙秀山在家的可能性很大。民警们立即赶往孙秀山家。 民警们在午夜时分赶到了孙秀山家里,让民警们想不到的是,孙家无人。但根据从宋家出来的时间判断,民警分析孙秀山不应该走远。尽管当时已是午夜2点,民警们还是连夜对孙秀山的亲属进行排查。最后在孙秀山的弟弟家了解到,孙秀山在卖孩子时,一个叫冯长根的人在场,可能是冯长根的姐姐买了孩子。民警们又在凌晨3点左右找到冯长根,但冯长根开始时并不配合,只说他姐姐不在家。后经工作,终于承认他姐姐冯爱红确实买过一个孩子。但民警找到冯爱红后,冯爱红却说因为买的那个孩子老和亲生的女儿打架,已经又还给了孙秀山。民警在向冯爱红和她的婆婆了解情况时发现,他们所述的许多事情有疑点,有些地方还相互矛盾。不得已,民警们将冯爱红带到了当地公安机关,做进一步的询问。凌晨4点,冯爱红终于交代,她是在昨晚接到了孙秀山的电话,说公安机关正在找孩子,让她先把孩子送过去,等过了风声再还给她。 由于孙秀山没有找到,事情陷入了僵局。但根据时间判断,孙秀山不应该离开得太远。民警们立即兵分三路,开始对孙秀山可能落脚的地方进行全面排查。凌晨5点,民警们再次来到前半夜已经来过的孙秀山家里,他们发现,原来开着的院门现在关上了,孙秀山很可能又回到了家里。果然如此。最终历时一天一夜,疲惫的民警们终于把这名叫苗苗的男童解救出来。 记者手中有一份11名儿童的解救线路图,大致显示了这些儿童被拐的过程。从图中可以看出,被拐次数最多的6号儿童欢欢(化名)共被转手十次,最少的也被转手五次。对于解救的民警来说,每一次转手都意味着解救过程中的变数。为了保证每一个环节的连续性和防止走漏风声,每次解救几乎都要连续工作几十个小时。在对这11名儿童的大解救过程中,民警们兵分三路,转战两市八县46个自然村,行程1600多公里,调查取证了几十户人家,终于圆满完成了这起案件的解救任务。 警花“妈妈”在辛苦中感受快乐 孩子们被陆续解救后,在回到母亲身边前,如何照顾他们的生活成了民警们的一大问题。 昆明警方专门抽调了三名女民警赶赴河北邢台负责孩子们的生活起居。于是,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11名孩子有了警花“妈妈”。 董蕾,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刑侦大队民警。在三名女警中,董蕾还没有结婚。谈到刚开始照顾孩子时,董蕾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刚开始什么都不懂,就学着以前舅妈照顾表弟的样子照顾这些孩子。可还是有不少失误,比如不知道孩子不会蹲着上厕所,一开始就只把孩子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撒尿,后来还是同事提醒才知道,孩子要“把尿”。对刚开始孩子们经常随地大小便的行为,董蕾对记者说:“有时也会生气,可是看到孩子们洗完澡,一个个干干净净的在床上蹦来蹦去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自己也就不会觉得照顾孩子很累了。” 赵青,昆明市公安局巡警大队民警。她告诉记者,每天她们三个女警都要给11个孩子洗澡,累得满头大汗。一切忙完之后有时要到夜里2点多了。虽然累,但看着这些孩子都这么可爱,也就不觉得辛苦了。当没有找到亲生父母的孩子被福利院的人拉着手领走时,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和孩子们产生了感情。 段秋娟,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政治处民警,是为“4·12”专案抽调来刑警队的,也是三名女警里惟一有孩子的。为了执行这次任务,段秋娟把自己一岁零五个月的孩子放在孩子的姥姥那里。每当想孩子的时候,她就拿起孩子的照片认真地看,或者给家里打电话,听着孩子含糊地喊出“妈”。也许是这个原因,段秋娟在照顾孩子的时候,显得更有耐心和有办法。每当看到这些被拐的孩子,段秋娟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抱着他们,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觉得很亲切。 在护送这九名被拐卖的孩子回昆明的路上,记者看到的是三名女警对孩子悉心的照料和无微不至的关怀。由于担心孩子们晚上踹被子,着凉,她们会一晚上起来好几次给孩子们盖被子,还要带孩子上厕所。由于晚上很难休息好,白天不得不在孩子们的嬉闹中躺在一边补觉,还不时睁开眼睛看看孩子们,担心他们会磕碰到哪里。最小的昆昆由于火车上声音大,迟迟不肯睡去,段秋娟就一直抱着昆昆哄他入睡,其他人都已经休息了,她还抱着孩子在车厢过道里来回走着;她们还要不厌其烦地带孩子们上厕所,有时孩子们调皮,总是一个去完一个又去,这样她们就不得不来回好几趟。 在回家的路上,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耍着,他们会从台阶上跳下,他们会排成一排围着桌子转来转去,他们会追逐打闹,他们会在警察叔叔、警察阿姨的怀里撒娇。他们还小,难以懂得所发生的事,可10年、20年之后,当他们知道了与民警们一起经历的这段不平凡经历时,他们会从内心感激警察叔叔阿姨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看着孩子的养父母有时民警也很无奈,但法律的尊严是不容侵犯的 在这次被解救出的11名孩子中,有两名孩子由于没有找到亲生父母,临时寄养在邢台市社会福利院。 记者问民警,如果最后这两名孩子的身份无法确定,是否能够将他们再还给当初买他们的养父母。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法律对收养条件有着严格的规定,感情无法代替法律的尊严。 在开往昆明的火车上,记者看到了一封让人心酸的信,那是丑丑(化名)的养父母写给孩子亲生父母的:孩子的父母,你们好: 对不起,我是孩子的养父母,孩子跟我们非常好,孩子离开我们心里很疼痛,千恨万恨人贩子从你们那里卖到我们这里。大叔大婶你们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把孩子叫回去,我们心里非常的痛心,几天茶饭吃不下,晚上睡不了,但是也非常高兴,因为孩子以(已)回亲生的父母怀里。我和我的爱人结婚六七年没有孩子,所以才发晕,可我们一家人对孩子是真心的好,难以用语言来写出。再多的话也不说了,希望孩子的亲生父母跟我们联系,孩子回家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们是河北省任县~人 联系电话是:~手机:~,我在这里谢谢你们啦! 杨育慧是昆明市西山分局刑侦大队打拐中队副中队长,是此次专程赴河北破案的民警中的一员,他向我们讲述了解救丑丑时的情景。丑丑(化名)是被河北省任县的一户农民以1.5万元的价格买到的。当杨育慧和民警们来到丑丑养父母家里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略显贫困的家庭,家里惟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旧电视机,可是养父母还是给丑丑买了玩具和新衣服,对丑丑很是疼爱。当得知丑丑是被偷来的孩子时,养父母在难过之余,表示希望民警能把孩子送到他亲生父母那里,还说如果没有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希望民警能把孩子再送回来。在民警将要带丑丑离开时,养母提出要给孩子带几件衣服,并悄悄地把一封给孩子亲生父母的信,连同孩子和养父一起拍的照片一同塞在衣服里。怕这些东西丢失,她又把照片和信用针线缝在了衣服不显眼的地方。分别时,养母看着还在懵懵懂懂中哭泣的丑丑,难过地留下了眼泪。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朱伟中,提到他在解救被拐儿童明明(化名)时,其养父母为了不让民警找到孩子,就带着孩子躲在一个亲戚家里,后经民警反复做工作,最后同意把孩子交出来,当民警抱走明明时,他的养母当场晕倒了。 这些不惜花高价买孩子的家庭,基本有以下几种原因,一是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二是孩子夭折;三是家里都是女孩,想要一个男孩传宗接代。这些被拐卖的孩子,在养父母家里的生活还是比较惬意的。养父母对孩子也倾注了感情,在民警将孩子带走时,他们也很难过。看着养父母在孩子被带离时的痛苦,民警有时也很无奈,但法律的尊严是不容侵犯的。 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打击拐卖儿童犯罪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社会工程,如何在打击买方市场上下功夫,如何加强法制宣传,如何消除一些人的封建意识等等,都是我们应该深入研究并加以解决的问题。 11名儿童的家长全部是外来务工人员 军军被拐骗走时,他和姐姐正在楼下玩,父母在二楼,十几分钟后,姐姐上楼对父母说,弟弟被人抱走了。 欢欢的父母在农贸市场摆了一个摊位,平时孩子就与其他摊主的孩子在一起玩。那天,欢欢和两个比他大一点的孩子在一起,人贩子对他们说去买泡泡糖,然后又给了那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两元钱,以帮忙买包烟为借口将大孩子支走。 很难想像这样小的孩子如果离开父母的视线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什么使得人贩子在拐卖孩子的时候屡次得手?在对潘明泉的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他所用的手段其实都非常简单。在拐骗孩子时,基本上都是利用哄骗孩子带其去买好吃的,或是鞭炮一类的孩子感兴趣的东西为由,将小孩拐走。当被问到是否担心被孩子的父母发现时,潘明泉说,他都是选择流动人口的孩子下手,因为这些孩子没人管,容易得手。 根据昆明市公安局的统计,昆明市被拐儿童案件的99%都发生在外来务工人员中。他们大多来自农村,为了生存而忙于生计,无暇照顾孩子。也无经济能力将孩子送到托儿所、幼儿园。更重要的是,农村的孩子大都处在放养状态,而许多人来到城里后并没能改变观念,仍然放任孩子自己玩耍,于是给了人贩子可乘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