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磊的母亲至今保留着这张和儿子在一起的合影。“宝贝回家”网供图
来源商报记者)
1999年8月26日,是上海一对夫妇噩梦开始的日子。王杰、唐蔚华的4岁儿子王磊被广西籍店员路顺东拐走,至今下落不明。路顺东以“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可他始终未如实说出磊磊的下落。13年来,夫妇俩一次次奔走在血泪交织的寻子路上。今年4月,路顺东临近出狱,但上海市二分检去年采纳了受害者家属的意见,认为路顺东还犯有绑架罪,向法院提起抗诉。
昨日,上海市二中院对此案做出宣判,路顺东绑架罪成立,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案由
爱子被店员带走一去不回
昨日的庭审,唐蔚华早来了至少1个小时。10时30分,宣判持续只不过短短五六分钟,但她却听得全身直冒汗,激动、紧张,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直到听到“路顺东犯绑架罪,判处无期徒刑”的判决,她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自儿子磊磊走失后,这些年来唐蔚华和丈夫的心已被折磨得千苍百孔。
持续了10多年的申诉之路,如今案子终于有了结果,她怎能不激动?判决结束后,走出法庭的唐蔚华,对着安慰她的朋友们嚎啕大哭。
噩梦从1999年8月26日的虬江路开始。为了给在嘉定考驾照的丈夫送身份证,唐蔚华将4岁的儿子放在店铺,托店员代为照顾。可等她刚抵达嘉定,店员却打来电话,磊磊被另一名店员路顺东带去上厕所后,双双失踪。顾不得考试,唐蔚华和丈夫急匆匆地赶回店铺,和店员们一起寻遍了整个市场、附近的厕所……
夫妇俩向警方报警,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揪心寻找。10天后,得知路某哥哥的地址,唐蔚华和丈夫一起找到路某家。可对方的一句话让夫妇俩彻底心寒,“我弟弟在你们店里打工,现在人不见了,我还没问你们要人呢。”
当年9月28日,路顺东在广西沙塘因盗窃被抓,主动交代他把磊磊绑架至广西。以为找到路顺东就能找到磊磊,激动的唐蔚华闻讯后,急匆匆买了机票,于次日前往广西。但未想到,磊磊还是没有踪迹。
寻子
花费300多万踏上漫漫路
此后,路顺东在审讯中,一会说磊磊被他拐卖了,一会说丢弃在柳州火车站,一会又说把孩子丢在罗城小长安河……2000年11月,路顺东因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尽管路顺东在狱中不断转换说辞,但唐蔚华夫妇并不放弃,这么多年来经常去看守所探望路顺东,一次次恳求他说出儿子的具体下落。
这些年来,唐蔚华夫妇把路顺东说的每个地方、每条线索、每一种后果,进行了细致的排查和走访,但毫无结果。
为了找到儿子,唐蔚华夫妇在全国给地发寻人启事,一有线索就立即放下生意赶过去,光是路顺东的广西老家,夫妻俩就去了近百次,总共花费达300多万元。寻子过程中保留下来的车费、住宿发票等加起来有3公斤。
唐蔚华还拿出50万元悬赏,奖励能直接帮助她寻到磊磊的好心人,而如果孩子通过其他方式找到,她也会拿出这50万元捐给贫困地区的孩子。
下跪、哀求、恸哭,上访……一切一切能帮助找寻儿子的事情,夫妇俩都做遍了。每年去广西寻子,而夫妇俩也会前往路顺东的老家,看望他的家人,用送钱送物感化他们,希望路顺东能受感动,如实说出孩子的下落,但年年无果。
“我只能说有些人的心永远是冷的!”唐蔚华说。
重审
被告表现冷漠令人“死心”
虽然路顺东此前已被判处15年徒刑,但唐蔚华和丈夫始终认为,他在此案中有绑架情节,所犯罪行和罪名并不相符合,恳请希望检察机关能启动抗诉程序,法院重新审理此案,以绑架罪追加路顺东的刑期。
唐蔚华说,当年路顺东将磊磊强行带到广西后,曾试图打电话联系他们,勒索5万元。他们还发现,早在1996年,路顺东曾将某工地包工头的幼子拐走,只不过后来包工头付了点钱,私了此事。这说明路顺东并不是初犯。
一年又一年的努力,过程漫长得令人窒息,好在唐蔚华和丈夫的坚持终于有了回音,不仅得到公安机关的大力支持,也更得到了检察机关的认同。
唐蔚华说,在他的要求下,2010年年底,警方同意将在湖南监狱服刑的路顺东带到广西。上海警方和广西警方联手,试图在案发11年重新寻找新的线索。不过,一个月的来回辛苦,仍旧没有什么回报。“我很感谢广西的警方,他们一遍遍地看这么多年的笔录,从时间和地点都重新走了一遍。但已错过了最佳的寻找时机,路顺东提到的那些目击者,很多人都找不到。”提及前年的这次寻找,唐蔚华的眼泪夺眶而出。
2011年,上海市二分检启动了抗诉程序。上海市二中院重审此案,不过服刑10多年的路顺东,在庭审上的行为却几乎令唐蔚华崩溃。路顺东在庭审中说,在他服刑期间,唐不止一次地来到监狱,用一种让他无法接受的苦情方式,一步步逼他说出孩子下落,让他无法承受。
“在法庭上,他没有丝毫悔改。这么多年来,他还是这样,我们可以死心了。”唐蔚华说。
1999年,路顺东年近21岁。今年他已34岁,被判无期徒刑将在狱中度过余生。而与他当年打工的几名男孩,皆在上海成家立业,买了房开店做了小老板。
小丁是其中的一人。昨日,他和同伴也赶来法院支持唐蔚华,判决结束后个个眼红流泪,“他们夫妇俩这些年太不容易,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小丁说。
在此前的庭审中,路顺东常说当初是因打工几年无钱,嫌工资太低才铤而走险。唐蔚华说,这并不是犯罪的理由,如果路顺东当年肯踏踏实实跟着学做生意,到今天也能像小丁他们一样,娶妻生子,过上不错的生活,可他做下的错事,最终改变了2个家庭的命运。
现状
为儿子坚守一个完整的家
如今,唐蔚华和王杰依旧在虬江路经营着一家电器店。在虬江路的店铺中,她告诉记者,只要磊磊一天没找到,他们绝对不放弃希望,“失踪20多年的孩子,也有一夜之间找到父母的例子。”唐蔚华说。
每逢春节,有很多朋友、好心人给唐蔚华发来祝福短信,但她从来只看不回。“我感谢这么多人的关心,但请朋友们原谅我。别人过节是团聚喜庆,却是我们家最煎熬的日子。”她说。
母亲
加入“宝贝回家”志愿者队伍
在旁人看来,43岁的唐蔚华打扮亮丽,坚强乐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坚强。但为了磊磊,她选择直面人生的苦痛。
“我不愿意整天沉醉在悲伤之中,要让人家帮你,就不能自怨自艾。我愿意带着阳光的心情去生活,尽一切可能寻找磊磊。”唐蔚华说。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她结识了很多和他们有一样遭遇的父母,也加入了“宝贝回家”的志愿者队伍。
唐蔚华说,很多人为了寻找孩子倾家荡产,生活变得贫困。甚至因找不到孩子夫妻发生争执而离婚,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曾有个孩子被解救回家,但父亲承受不住失子之痛跳楼自杀,母亲患上了精神疾病。孩子回家,怎么幸福。特别是离婚的家庭,孩子回来,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母亲呢……”唐蔚华告诉记者,她和丈夫一定会永远为磊磊保持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在磊磊失踪前三个月?唐蔚华一侧卵巢被切除?同时做了结扎,丈夫王杰家六代单传。有很多人劝夫妇俩再领养个小孩。但他们从未考虑过。
“我们承受的磨难太多,所有的父爱、母爱都给了磊磊,就算领养小孩,也无法再全心全意爱他。”唐蔚华轻轻地摇着头。
这对共同承受苦难的夫妇,感情越来越深。“可一想到磊磊,我们一起有时只能无语相对。”唐蔚华说。
律师说法
改判量刑合适无不当
昨日,记者也就此案采访了上海市律协刑事业务研究委员会狄青。狄青从事司法实践已有20多年,在他看来,此案的确极其少见。但根据案情来看,路顺东从拐卖儿童罪改判绑架罪,被处无期徒刑,量刑上并无不当。
狄青还说,刑法规定收买被拐的妇女、儿童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但同时规定,按照被买妇女的意愿,不阻碍其返回原居住地的,对被买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
这样,实际上在打击拐卖儿童犯罪中很少有买家受到处罚,无法起到法律的震慑作用。“刑法规定没问题,问题还是在执行上。”为此,他呼吁在司法实践中,追究买家的刑事责任时要严格遵守法律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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