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11岁被拐女孩23年寻亲路

梦中走来的亲人！

一个11岁被拐女孩23年寻亲路

发布时间: 2008-12-21

采访手记 　　毛周英说话的语速很快，在叙述自己被拐卖后的这些年，说到伤心处，她会停顿一下，抿了抿嘴唇。她似乎在抑制什么，但仍一次次流下了眼泪。看得出，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多年来，她没有在旁人面前哭过。 　　在港前村毛周英家里，记者见到了她的父亲毛自泗。67岁的他看到毛周英现在的家居环境、生活条件后，也感到欣慰。但与他交流中，记者发现，这位憨实的老人内心深处仍藏着愧疚。他说，如果当时没把女儿送到老家念书，女儿就不会被拐卖了。而女儿失踪后，一些人便说是他把女儿给卖了。这些流言给他带来很大的生活压力。他说，他也到处托人找女儿，但一直没有结果。“但好人总有好报，大家都这么对我说。我也一直坚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我女儿的。”（记者林春凯） 　　 　　一个“黑户口” 　　听说锦尚镇港前村民李贞界妻子毛周英没有户口，村里的计生管理员有些吃惊。毛周英不是已经有一个17岁的女儿了。 　　下到港前村的锦尚镇干部陈文晖对此也觉得奇怪。在多次与毛周英交流后，他才知道现年34岁的毛周英，23年前，11岁的她便被人从河南拐卖到安溪，五年后，她嫁到锦尚镇港前村。 　　“你还记得父母亲的名字，家里还有哪些人吗？”陈文晖问她。 　　“怎么会不记得，我一辈子都记得。”毛周英说，她虽然11岁就被人拐卖了，但对于家里的一些情况，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她说，她是河南人，家在郴州的一个乡村里，她父亲叫毛自泗，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叫毛周生，弟弟叫毛周君（后查，实为“军”），母亲在她被拐卖前一年就去世了。 　　陈文晖当即与公安部门联系，要求协助查找毛自泗的个人户籍资料。还好，通过公安内部网查找，河南省只有一个人名叫毛自泗。不过，户籍资料显示，这位毛自泗家址并不在郴州，而是在与之隔壁的衡阳市下属的耒阳市，这与毛周英所说的家庭地址在“郴州地区永兴县悦来乡廖宅大队毛家村”不合。而毛周生的有关资料并未查找到。这个毛自泗是不是毛周英的父亲呢？ 　　由于一时联系不上户籍资料上的“毛自泗”，陈文晖便建议毛周英写封信过去。 　　于是，毛周英便让公公到锦尚新大街找人帮忙写了一封信，信的地址则以毛周英根据自己的记忆写下的。信寄往“河南省郴州地区永兴县悦来乡廖宅大队毛家村”，为便于送达，便将她父亲、哥哥与弟弟的名字全部写在信封上。 　　11月9日，信寄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毛周英的心像被人掏空似的：这封信能顺利送达记忆中的家人手中吗？它能将她23年来思念的亲人从梦中带来吗？ 　　23岁辛酸路 　　时隔23年，但幼时的许多事情却深深烙在毛周英脑海里。 　　她说，她的父亲是一家钢铁厂的工人，钢铁厂在家北边六七十公里外的一个城里。因为工作忙，一年到头，父亲很少回家。她母亲带着她跟哥哥、弟弟一起生活。她母亲能说会道，而且自小习过武，在村子里很有名气。但在她10岁那年，母亲去世了。之后，她父亲便把她和弟弟都带到钢铁厂的职工子弟学校念书。在那所小学，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她被送回到家乡小学。“我那时比较调皮，有一次，跟另外三个同学一起去游泳，结果那三个同学都溺死了。这事情让大人们很生气，包括我的班主任。所以后来，我父亲就把我送回家乡的学校念书了。” 　　在家乡小学念书时，毛周英与哥哥毛周生相依为命。生活由大她一岁多的哥哥照顾。那时，她哥哥已经上初中了，她念小学五年级。 　　就在那个夏天，毛周英被拐卖了。对于自己被拐卖的经历，毛周英说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时，天气有些热，正是乡里赶集的日子。村子里来了很多人。她在集市上玩耍时被几个陌生人带走了。“因为在外面念书念了一年多，我的口音与家乡的人说得不一样。一开口，人家便以为我不是本地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我被人贩子盯上了。” 　　任凭毛周英怎么哭闹、央求，那伙人带着她上了车。车开了很久很久，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我爸爸发现我不在，会很着急的，求你们送我回去吧！”虽然毛周英哭得很伤心，但那些人并没有理她。 　　后来，毛周英被卖到安溪一户人家里。在那户人家里，毛周英度过了五年的时间。之后，毛周英嫁到了锦尚镇港前村。 　　“刚结婚时，我才十六岁，一家13口人，事情特别多，但我都得去做。”毛周英说，她拼命地去做事情，不管做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她都不怕苦不怕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有个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的亲人。“我想要找亲人不容易，肯定是需要钱的，所以我要努力赚钱！”为此，不管是进厂打工，还是卖小吃、打杂工，毛周英都努力地做着。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年少时在家乡与哥哥、弟弟玩耍的情景一幕幕浮在眼前。家乡的那些村道、山坡、小学，也隐隐约约……但很快，这一切就离她而去了……而她仿佛置身在一个黑乎乎的房子里，门窗被人关得紧紧的，任她呼喊、哭泣、敲击，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这些成了她23年来最经常见的梦境。每次醒来，枕巾便湿了一片。 　　远方来的电话 　　在信件寄出后的第13天，毛周英的丈夫接到了一个电话。“毛周英在吗？”一听这，他赶紧把毛周英叫来。 　　电话里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是小英吗？我是叔叔！” 　　毛周英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这种乡音曾多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但现在真实地响在她耳边时，她却承受不了。对叔叔，她印象非常深。他以前当过兵。她母亲还曾穿过他退下的军装。 　　她叔叔在电话里一直安慰她，让她别哭，但毛周英也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哭泣声。 　　听叔叔介绍，她才知道，她父亲和弟弟已经不住在之前的那个乡村了，而是搬到六七十公里外的耒阳市住。她哥哥前些年到广西南宁那边办厂开养殖场了。毛周英寄回家寻亲的那封信，因为地址写错了几个字，没法寄到村里，便放在乡政府办公室的桌子上。她叔叔是村主任。那天，他正好到乡里开会，见桌子上那封信觉得很奇怪。因为信封上的字特别大，而且还写了三个人的名字，而那三个人正是他的哥哥与侄儿的名字。“一定是小英来信了！”因为他看到信封上“毛自泗”这个字，“一般人是不会写这个‘泗’字的，都是写‘四’的。”拆开信一看，果然是毛周英写的，当即根据信上所留的电话与毛周英联系。 　　在确认毛周英的身份后，他立即与毛周英弟弟毛周军联系。听说姐姐找到了，毛周军忙赶回家跟父亲毛自泗说：“爸，姐姐找到了！！” 　　正在看电视的毛自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英找到啦？！”狂喜之余，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弄错了。 　　毛周军随即给毛周英打来了电话：“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电话这边，毛周英听到弟弟的声音后再次泪如雨下。弟弟讲的家乡话她已经不大听得懂，但聊起小时候姐弟俩的事情，一切都像昨天刚刚发生似的。 　　“问你姐有没有钱，在哪里，我们寄钱过去给她。”毛自泗一边擦泪一边吩咐儿子。 　　电话中，毛周英得知，在她失踪后的那阵子，家里人也曾到处找她，却一直没有结果。这些年，家里的经济逐渐好起来。弟弟正准备通过电视台找她。听了这些，毛周英感动不已。 　　在接到弟弟电话后没多久，她哥哥毛周生也从广西给她打来了电话。听说她准备回老家看父亲，哥哥便劝她过些日子，他来石狮看她，再接她回老家去看看。毛周英知道哥哥是怕她经济不好，回老家要花钱，不容易。 　　但23年了，终于找到亲人，她的心哪里还能静得下。 　　仿佛还在梦中 　　在与弟弟联系好后，11月29日，毛周英踏上了回家的路。 　　由于没有直达耒阳的车，毛周英先坐车到衡阳市然后再转车。按事先约定，她在耒阳市一个路口下了车。此时，她的父亲与弟弟已经在那里等她了。父女、姐弟相见，三人抱成一团，都哭了。旁边的客车司机见了也感动不已。他对毛周英父亲说，“现在找到了，就好了，以后你如果要去石狮找你女儿，打我电话，我会送你们过去！” 　　毛周英在老家呆了五天。在这段时间里，她弟弟一直陪着她，姐弟俩回了一趟永兴县悦来乡的老家。老家的房子没人住，已经破落，但在废墟中，毛周英似乎仍然看到自己幼时生活的身影。之后，她与弟弟一起去妈妈坟前祭拜。 　　“这段时间，弟弟一直搀着我的手，好像怕我又会失踪似的。”毛周英说，虽然弟弟已三十岁，也已经成家了，而且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姐弟俩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有很多话说，很亲密。 　　五天时间很短。当毛周英带着父亲毛自泗回到石狮锦尚镇港前村时，村里人意外之余都为她感到高兴。现在，当村民问她哪里人时，她不再躲躲闪闪了。“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跟人家说，我是河南人！” 　　从河南回到石狮已经十几天了，但在电话中，弟弟仍然对她说：“姐姐，我怎么觉得还像在梦里一样！”其实，她何曾不是这样觉得呢。但牵着身边父亲的手，她知道：这不是梦！从23年前被拐卖的那天起，寻找亲人，回到亲人的怀抱里，一直是梦里的主题。而现在，亲人们都从梦中来到她的现实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