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孩子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采访张先生，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常听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见到张先生，我想说，未必！

　　接受采访时，张先生几次摇摇欲坠，强撑着没让自己摔倒，仿佛灵魂出了窍。他做了错事，在灾难面前，他呆若木鸡。

　　有人说，没找到父母，也许比找到父母好，因为即使孩子回到父母的怀抱，父母却救不了他。有人说，再怎么苦，也不能遗弃孩子啊，这是违法违背道德的啊。有人说，这种一个家庭不能承受的病痛，是不是应该由社会来承担？我们的社会保障机制是不是该更健全一些？

　　法律，不可侵犯；犯法，定受制裁。但在法律之外，我们似乎看见了一个被突如其来的病痛压弯了腰的可怜之人。这个人，未必可恨。

　　孩子最终死了，但弃婴问题、医疗问题、社会保障问题仍然存在。拿什么拯救孩子，这次事件理应引起我们更多的思考，人性的，制度的……2008年12月30日，抛弃病儿的张先生骗妻子说，儿子死了，其妻痛不欲生。 年月 日，弃子一事暴露，他对妻子说，儿子还活着，其妻愕然而欣喜。 年 月日，他不知该如何对妻说了，因为他们的儿子真的死了。

　　法网柔情，民警酌情处理，遗弃孩子的张先生获警告处分；孩子死了，不用再花医疗费了，他和他的家庭似乎得到了解脱。但活着的人仍在挣扎，为产妇没完没了的疾病，为迫不得已卖掉的耕牛，为精打细算的 元菜钱。

　　法之柔情：弃婴死了，他被警告

　　2009年1月2日一大早，市福利院工作人员车瑞海给记者打来电话，悲痛地说：“弃婴因多脏器功能衰竭于昨天傍晚死了。”

　　上午9点，记者来到市儿童医院。弃婴的父亲张先生走过来，木然地握着记者的手说：“谢谢！谢谢！”记者不知道他这“谢谢”从何谈起。

　　据了解，1月1日，张先生被带进营市街派出所，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考虑到他还需要四处筹钱给妻子治病，而且孩子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发育不全而非遭到遗弃，警方酌情处理，对他治安警告。

　　在儿童医院拿到了死亡通知书，张先生畏惧地靠在楼梯拐角处的护栏上，把头深埋在胳膊里……

　　张先生的岳母也来到医院，把记者拉到角落里，低声问：“他会不会坐牢？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记者说“不会”，她才稍稍心安。

　　死之解脱：他不再为孩子的医疗费愁了

　　上午10点左右在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张先生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只是这次，已阴阳相隔。

　　张先生笨拙地打开装着孩子的纸箱子，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是痛苦，还是头脑空白。

　　他说，他恨自己的无能，他恨自己救不了孩子。在几天前骗妻子说孩子死了时，孩子在他的心里就已经死了，虽然，他很痛苦。

　　这次，孩子真的死了，在儿童医院所花的四千四百多元医疗费也暂时由福利院垫付。张先生说，孩子解脱了，他不再为孩子的医疗费发愁了。艰难地说完这话，他的嘴角痛苦地抽搐起来。

　　这是因为丧子之痛，还是因为无奈的解脱？

　　生之挣扎：耕牛卖了，春播咋办？

　　张先生抱起箱子，和岳母走出了医院，两人想带着孩子到解放桥坐长途汽车回商河。

　　记者驱车将两人送往目的地。一路上，张先生紧紧抱着装着孩子的纸箱子，他的岳母则喋喋不休，像极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

　　老太太说：“我今年都68岁了，儿媳妇得了脑血栓，需要照顾。我真是转晕了啊。”“我女婿今年36岁，太老实，从没干过坏事，这次却犯了法，他心里肯定有疙瘩，他可千万不要憋疯了啊。家里全靠他呢。”“为了给我女儿治病，他把耕田的黄牛卖了，明年春播可怎么办啊？”“昨天，我女儿不肯接受治疗，想死，想回家，好不容易才被我们劝住。”“昨天，我给我女儿买了份豆腐皮，她和我吵了一顿，说我败家，怎么不买白菜呢？唉，豆腐皮5元一份，白菜4元一份，她觉得我多花了1元钱，心疼得要命。”

　　上了长途汽车，她仍喋喋不休，她的女婿愁眉苦脸地坐在身后。

　　他木然地问记者：“孩子死了，我该怎么跟妻子说？”

 (记者 黄智义)

抱着装有夭折孩子的纸箱?张某沉默不语?

　　记者张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