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妈妈4万“转让”儿子

图片作者：李一能图片说明:未婚妈妈小王（化名）怀里抱着尚不足月的宝宝，沉默不语 本报记者 李一能 摄



未婚妈妈4万“转让”儿子 被志愿者苦劝3小时后悔悟
　　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有多远？可能只是一念之间。前天下午，28岁的未婚妈妈小王（化名）坐在江湾镇的一家酒店中，怀里抱着尚不足月的宝宝，焦急不安地等着几个“朋友”的到来。几天前，她在网上敲定了一笔交易，以4万元营养费的代价“转让”儿子，几乎让自己背上了“贩婴”的罪名。值得庆幸的是，前来“交易”的买家是由打拐志愿者与记者假扮的，而经过3个小时劝导，小王幡然醒悟。
　　志愿者仔仔（化名）告诉记者，贩卖婴儿是公安部正在严打的犯罪行为，但在打击过程中发现许多涉案人员并非恶意贩卖他人婴儿，而是因为种种原因无力抚养自己的孩子选择“有偿送养”，无意之中触犯了法律的底线。为了让他们悬崖止步，打拐志愿者在全国各地假扮买家进行犯罪前干预，已经让4名婴儿免于被贩卖的命运。
　　
QQ群暗藏贩婴中介
　　仔仔是一位职业打拐志愿者，隶属于儿童安全基金，曾经配合公安部门破获多起贩卖儿童案件，解救数十位被拐儿童。半年前，他以买家的身份潜入了一个名为“大爱无言”的可疑QQ群，经过调查发现，所谓的“大爱”居然就是买卖孩子，这个QQ群暗藏着一个贩婴中介。
　　仔仔告诉记者，这个QQ群的群主就是中介的负责人，手头掌握着大量地下贩婴市场的供需信息。如果有想要孩子的买家找到他，群主就会联系正在“出售”孩子的卖家，促成交易后收取中介费用，或者从中赚取差价。
　　在取得了群主的信任后，群主告诉仔仔有人要转让一个孩子，并发给他孩子照片、医院收据等信息。根据这一线索，仔仔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迅速将这一贩婴中介破获。群主在被抓前自觉将要出事，将群解散以毁灭证据。就在群被解散前不久，仔仔注意到一位自称身在上海的姑娘正在群里发布“送孩子”的信息，他迅速以收养人的身份与这位姑娘取得了联系。
　　
“人贩子”竟是未婚妈妈
　　姑娘姓王，住在上海宝山，儿子还没满月。小王说孩子没有父亲，她自己无力照顾，所以想找一个靠谱些的人家送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方能支付3万元的“营养费”。
　　仔仔答应了小王的要求，但提出要去上海见一下孩子，小王答应了，双方约在五一长假见面。“答应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他们娘俩，如果交易成功，孩子将被远贩他乡，而母亲也已经触犯了刑法。”仔仔说，在以往的打拐行动中遇到了不少类似的情况。
　　如果发现对方是贩卖他人孩子的人贩，志愿者会毫不犹豫地报警，但如果确定贩婴者是孩子的亲身父母，为了避免他们一错再错骨肉分离，还是会在犯罪事实发生前以劝导为主。抱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仔仔准备前往上海与小王见面，就在临行前小王突然告诉仔仔孩子已经被另一对夫妇“预订”了。
　　
急赴上海阻止贩婴交易
　　仔仔得知，几天前一对广东的夫妇与小王取得了联系，说要收养孩子，愿意付3万“营养费”，小王觉得对方比较诚恳就答应了。仔仔连忙“出价”4万，要小王务必先留下孩子，小王同意了。在与本报记者取得联系后，仔仔前天赶赴上海与小王见面。
　　在与记者接头后，仔仔与另一位志愿者扮演一对来自杭州的夫妻，记者扮演他们在上海的亲戚，3人立即赶往殷高西路的一家酒店。
　　在酒店包间，小王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她说给孩子找到一个好人家是好事，值得庆祝一下。这位姑娘长相清秀，今年28岁，她把孩子抱到仔仔面前，并且拿出了出生证明，嘱咐他要给孩子打疫苗。
　　“我以后肯定不会来找你们要回来的，放心吧，但是我希望还可以来看看宝宝，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小王看着怀里的孩子，眼里充满着慈爱与不舍，记者问她既然这么关心宝宝为什么又要送掉，开始小王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说：“谁怪他有一个不负责的爸爸，我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不让家人受辱”
　　在记者与志愿者的开导下，小王说出了她的苦衷。她之前在一家美容店上班，收入还算不错，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一名小伙子，两人成为了恋人。去年8月，因为感情不合，小王与男友分手，不料之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去找前男友商量，对方却告诉她此事与他无关，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从此音讯全无。小王再去医院检查准备堕胎，被告知因为拖了太久只能引产，小王心存不忍，于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经过怀胎十月，今年4月初小王产下一名男婴，取名小翼。为了生孩子，她辞去了美容店的工作，只能暂住朋友家靠积蓄度日，没有能力照顾儿子，加上自己属于非婚生子，不能让家人知道，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决定将孩子送人。
　　小王说她也知道送孩子是违法的，但现在她也是走投无路，生孩子花掉了几万元，所以想收一点营养费补贴一下。记者问她为何不向家人求助，小王说自己与家人本来关系就比较紧张，如果让家人知道，一定会把她赶出家门，而且在她的家乡非婚生子是奇耻大辱，她不想让家族因为她而蒙羞。
　　
苦口婆心换来幡然悔悟
　　“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你觉得这个办法能让你解脱，但送掉这个孩子将是你此生无法抹去的污点，今后就算你再结婚生子，也会为自己当年的行为羞愧。”为了改变小王的想法，仔仔开始劝导她放弃送掉孩子的想法，并表示如果她现在反悔也可以，愿意帮助她一起解决生活上的困难。
　　经过了一番劝说，陪伴小王前来的友人开始有些动摇，也帮着劝小王再考虑考虑，但小王说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这个孩子，她不想让孩子跟着她一起受苦，如果能找一个好人家收养，她宁愿从此背负着内疚生活下去。
　　眼看小王态度坚决，已经劝说了3个小时的仔仔决定表明身份。“我们其实是打拐志愿者，这次来之前我们没有报警，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能你现在会恨我欺骗你，但以后你会理解我们的苦心。”小王听后瞬间脸色大变，沉默许久后才说出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小王告诉记者，其实她也曾经犹豫过，也害怕会因此触犯法律，但孩子给她带来的困难实在难以克服，在急于解脱的冲动下，她像着了魔一样坚决要把孩子送掉。直到志愿者表露身份的一刻，她的心情经历了震惊、恐惧、沮丧、困惑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她突然明白了：“不能用一个更大的错误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考验社会救助机制
　　“谢谢你们，我不会再尝试送掉孩子了。”在告别前，小王流下了眼泪，她感谢志愿者把她从犯罪的边缘拉了回来，表示不管再困难她也要把孩子养大。“我准备离开上海，把孩子带回老家，我会说服家里人接受孩子，毕竟是我的骨肉，这次幸亏遇到你们，谢谢。”
　　仔仔告诉记者，小王已经是第4个经过他的干预后放弃贩婴的案例，情况都非常类似，都是无法抚养自己的孩子，想通过错误的方式来解决危机，加上对法律无知，不知不觉触犯了法律，甚至将自己推向了犯罪的深渊。
　　仔仔认为，要避免这种人伦悲剧的发生，除了要加大宣传教育力度之外，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如何给予像小王这样的未婚妈妈及时的救助，在她们陷入困境之初就能及时干预，引导她们用正确的方式来走出困境。
　　在以往的打拐行动中，这样的未婚妈妈贩卖骨肉的情况时有发生。将心比心，任何一个年轻姑娘在遇到未婚生子的情况时都会感到非常困惑无助，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疏导与帮助，很可能会铤而走险，许多弃婴甚至杀婴的恶性案件都因此而生。虽然如今有一些妇女救助热线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这些社会救助力量还非常薄弱，公众的知晓度也不高，这是目前需要全社会重视的一个问题。
　　“我能够理解她们的困境与选择，但法不容情，贩婴毕竟是违背人伦的严重罪行。”仔仔说，个人的力量非常有限，他可以说服小王姑娘放弃卖掉自己孩子的想法，但他无法改变绝望的未婚妈妈们加入地下贩婴市场的现实。要杜绝这一现象，除了需要社会各界共同的努力外，更急需制度的完善，让“小王姑娘们”不再走投无路。
　　本报记者 李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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