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们该怎么爱你？ 过度保护弊大于利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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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室花朵太脆弱
　　由于父母养育观念的变化和相关法律的健全，今天的孩子，尤其是城市孩子，受到的保护越来越多、越来越全，以至于不少儿童成为十足的温室花朵，经受不住轻微的风吹、日晒、雨淋。对孩子的严密保护看上去对儿童是好事——防止身心脆弱的他们受到伤害，但儿童发展心理学家却认为，过度保护对于儿童弊大于利。我们有必要改变对孩子的过度保护，以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发展。
　　客观而言，虽然父母对孩子安全的担心完全可以理解，但一个颇值得关注和深思的问题是，如果大人保护孩子做得太过，亦即处处担心孩子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害——身体的、精神的、心理的，比如摔伤、割破、被推搡、被打骂、被骗，是否就是真的对孩子好？众所周知，在我们的真实现实世界中，生活处处存在危险——财务的、身体的、情绪情感的、社会的。可以说，经历合理的危险对孩子的健康成长是不可或缺的。
　　美国著名杂志《大西洋》今年4月号的封面文章是《过度保护的孩子》。该刊记者汉娜·饶辛在这篇长文中说，童年应当充满对好奇的探索和对惊奇的发现，而如今童年的乐趣正在因家长的过分保护而逐渐消失——独立、冒险、探索活动，往往以“不安全”的名义被禁止。儿童安全问题专家乔·弗罗斯特说：“合理的冒险和探索对孩子的健康发展十分有益。”但家长们看到的却是无处不在的危险，以及对孩子及其周围环境的极度不信任。
　　在这种过度保护的背后，主要是家长认为孩子是非常脆弱的，并且他们的智能不足以应对种种危险。但事实上，孩子并不完全是如此——他们有一定的身心伤害修复力。而在这种过度保护中，孩子们失去了什么？研究者指出，过度保护容易扼杀孩子的主动性、独立性、应变力、创造力，也不利于坚韧品格的培养。这已经成为许多孩子成长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一些儿童专家正在积极寻找家长放手与安全环境之间的最好的解决方案，比如人为创建安全有保证的儿童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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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害怕才不怕
　　上世纪90年代，挪威通过了一项法案，要求孩子的室内外游戏场、玩乐场、操场等活动场地，必须达到一定的安全标准。
　　前不久刚刚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挪威早教专家艾伦·桑德斯特教授逐一观察了她家附近孩子们玩耍的地方，结果很失望地发现，这些地方在她看来，都是不好玩甚至无聊的地方。桑德斯特的硕士论文主题是青少年与他们的知觉与冒险需要。她注意到，如果青少年的这些心理需要不能以一些社会认可的方式得到满足，那么一些青少年将会出现更胆大妄为的行为。
　　桑德斯特不清楚更小的孩子们是否也会有这种情况，因为他们的游乐场地现在变得越来安全、无趣了。于是，她开始观察和访谈挪威游乐场地上的孩子。桑德斯特和挪威理工大学心理学系的莱夫·肯奈尔教授合作，2011年在全球权威学术期刊《进化心理学》第9卷第2期上发表的《从进化视角看儿童的冒险玩耍——刺激性经验的反恐惧影响》一文中，公布了他们的观察、访谈与思考。论文总结说，孩子有尝试危险和刺激的天然心理需要。在非常的冒险性刺激中，孩子们起初是被吓坏了，但随后就能够克服这样的恐惧。
　　在这篇研究论文中，桑德斯特和肯奈尔将孩子们的冒险性玩耍分为六大类：（1）探索高度，或者得到“鸟儿的视角”——她称之为“高度能够激起对恐惧的知觉”；（2）拿危险的玩具——用锋利的剪刀或刀子，或沉重的锤子，起初这些看上去都是孩子很难掌控的，但孩子学着去掌控；（3）接近危险的地方——在有大量水的河湖海、池塘、水池和火的附近玩耍，这样孩子将会知觉到他们的附近有危险；（4）混打游戏，如摔跤、玩乐性打斗，这样孩子能学会处理攻击和合作；（5）速度——比如骑车或滑冰；（6）探索一个人独处。桑德斯特认为，最后一种冒险性玩耍“对孩子是最重要的”。她说，“当他们独处时，能够学会对他们自己的行动和决定的结果负全责，这着实是一种非常惊险的刺激性经验。”
　　显然，为了评估孩子们这些失去的经验的影响，桑德斯特转向了进化心理学。孩子出生时，就有在玩耍中冒险的本能，因为身处于一个四面危机的生存环境之中，学习面对危险对生存至关重要。因此，学会迅速察觉、识别危险，接着正确地应对危险——或者不怕，或者主动处理危险，比如自我保护或寻求别人的帮助，或者选择放弃、躲避、逃跑。这些我们今人的祖先们的生存本能，已经在几百万年进化的漫长历程中深深地根植于我们的基因之中。
　　直到今天，我们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个不断管理、控制害怕，并学习作出正确决定的过程。通过参与有危险的游戏，孩子们能够主动得到危险的脱敏治疗——他们强迫自己做害怕的事情，以克服他们的害怕。但是，如果孩子们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那么害怕就会变成心理学上的恐惧症。桑德斯特指出，矛盾的是，“我们对孩子的担心却对孩子是有害的。”比如，结果之一就是使更多的孩子胆小害怕，并提高了孩子精神病理学上的程度。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心理学家和很多父母担心孩子摔伤会使他们将来恐高，但研究结果则显示了恰恰相反的情形：5至9岁时有过从高处跌落而受伤的孩子，18岁时对高度的害怕会较轻——换句话说，更少怀有对高度的恐惧。在心理学上，对高度的无理恐惧是恐高症。桑德斯特和肯奈尔指出，高度方面的危险性玩乐，将为孩子提供对高度去敏感或习惯化的宝贵经验。
　　此外，除了桑德斯特总结的六大类危险游戏外，如今父母们最担心的是孩子的丢失、走失、被偷走、被绑架，或者离开了大人的监护范围。孩子们喜欢脱离成人的眼睛，独自走开，去探索。桑德斯特说，对于孩子来说，他们非常渴望探索他们自己未知的地方，于是冒险和走失就会自然发生。但今天的父母对孩子们自己游荡、闲逛、溜达、失散的容忍性却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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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花做屋也危险

现在的安全标准让孩子的游乐场成为“棉花屋”。尖角与直棱等危险之处要么被打圆，要么被裹上橡胶或塑料防护，攀玩架和猴杆儿小型化，以降低高度，让孩子能够攀爬，并且所有的设施都放置于能够吸收震荡的橡胶垫或木板上，防止孩子跌落摔伤。但是，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亦即把孩子玩乐中的一切危险都尽可能地排除掉，对孩子的好处无法敌过坏处。

　　安全第一的游乐场的确使孩子们受伤的风险大大减小，但批评的声音却认为这样刻意规避风险的游乐场将阻碍孩子的情感发展，最终留给孩子无法排遣的焦虑和恐惧感。桑德斯特表示：“孩子们需要在游乐场遇到危险，且战胜他们的恐惧。我觉得攀爬架和高滑梯非常棒。当游乐场变得越来越闷，这些设施仍旧可以带给孩子们令人兴奋的高度和高速的体验。孩子们在爬高时，在不断前进的行为中，有着恐惧而兴奋的感觉。”她说，当然有时他们会失手摔下来，但是很少会造成生理或情感的永久性伤害。

　　一些医学儿科专家说，我们对孩子安全的过度保护，致使孩子自我保护的能力被抑制，得不到发展；危险性的玩乐经验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长是必需的，至少大大有助于他们学习如何掌控他们的环境。大人如果剔除掉孩子玩耍中的任何危险，或将导致孩子出现一些心理问题。也就是说，给孩子创设一个夸张的、绝对的“零危险的”玩乐环境是大有问题的—看上去对孩子有很大的好处，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孩子一方面需要避免受伤，但另一方面则需要在有挑战性的玩乐和刺激性的环境中学会认识、评估、预测、防止和应对危险，从而使其身心正常发展。

　　美国儿科专家盖瑞·史密斯说，“危险的”玩具和玩耍对孩子有许多益处。比如跷跷板、旋转木马、攀玩架、猴杆儿等就利于孩子的身体平衡感与技能的发展。他认为，诸如跷跷板、旋转木马、攀玩架、猴杆儿这些传统游乐场中的“危险”玩具慢慢消失，主要是因为游乐场担心官司缠身，而非对孩子安全的关注。史密斯认为应该在安全与玩乐的价值之间做好平衡。孩子们在玩耍时，难免会发生推撞、绊倒、跌落。因此，尽量给孩子提供一个能够较好防止骨折和大脑受伤的游乐场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我们对游乐场安全的密切关注，并没有明显减少孩子受伤害的次数。根据美国的相关统计，与游乐场设施有关的急诊人次，1980年为15.6万人次或每1452名美国人中就有一个；2012年为27.2万次或每1156人中就有一个。孩子们的伤亡原因主要是头部受伤、机动车失控、从石头上跌落。显然，这些奇怪的、无法预测的悲剧大都是非常难以有效预防的。

　　即便给孩子们提供橡胶、塑料表面的玩乐设施，对他们来说风险也不比现实世界少。伦敦米德塞斯大学的危险管理教授大卫·鲍尔分析了英国的儿童伤害统计数据，发现与美国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他说，所有这些用橡胶、塑料做表面的玩乐场，事实上对孩子的安全贡献甚少。鲍尔发现，孩子们最常见的受伤—长骨（主要存在于四肢）骨折增加了。这是因为孩子们不担心跌落到橡胶、塑料地板上，所以他们就变得不再那么小心，于是导致他们的骨折增多了。对此，鲍尔指出，这是因为我们认为事故是可预防的，并且认为事故不再是生活的一个自然部分了，所以让孩子们掉以轻心了。

适当冒险有益处　　家长和教育工作者都知道，孩子需要玩耍，因为玩耍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十分重要。更重要的是，就像著名的美国儿童心理学家、教育家戴维·艾尔金德所指出的，孩子需要自我激励、自我指导下的自由玩耍，而不是在成人的指导和规则限制下的玩耍，以便学会应对他们周围的环境。主要研究领域为儿童与青少年认知与社交能力发育的艾尔金德，将孩子的玩耍分为三大类：教孩子概念与技能的，激励孩子参与同伴关系世界的，帮助孩子负责处理压力的。
　　许多研究都发现，鼓励冒险性玩乐对孩子有很多好处，比如锻炼社交、发展动作技能、建立自信、防止肥胖，甚至还能提高课堂上的注意力。此外，美国儿科学会去年公布的一项研究还称，孩子在上学期间的自由的户外玩耍，对他们学业成就的重要性与阅读和数学课一样。
　　2011年起，新西兰斯旺森小学参加了由奥克兰理工大学等进行的一项鼓励孩子积极玩乐的实验，但实际上走得更远——完全放弃了所有游乐场的规则。在玩乐时间，该校允许孩子在游乐场里自由奔跑、爬树、溜滑板、玩公牛冲冲冲（bullrush）、从泥泞的小山上滑下、从秋千上跳下，从而使游乐场成为一个微型的冒险场。校长布鲁斯·麦克拉克伦说，老师们起初很担心这么做会引起混乱，但令人意外的是，去年该实验结束得到的结果却表明，孩子们的淘气、故意破坏、欺凌、严重受伤变少了，因为他们太忙、太投入，以至于没心思制造问题，并且课堂上的注意力还更加集中了。
　　三年前，奥克兰理工大学人类潜能中心的公共卫生教授格兰特·斯科菲尔德和研究管理者茱莉亚·麦克菲向新西兰全国16所学校提供1.5万美元修建运动场地，但需要引入一定的风险因素，鼓励孩子们多运动。让他们惊讶的是，麦克拉克伦校长连“为什么”这三个字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斯科菲尔德教授说，他还没遇到哪个校长会不顾校规配合他们。这一“不安全”的游乐场运行以来，虽然造成过一些受伤事故，至少有一个孩子摔破了膝盖和手臂，但是父母们都非常支持这项倡议，尤其是摔伤膝盖的孩子父母还特意赶到学校，劝说麦克拉克伦校长不要因为他们的孩子受伤，就取消继续参加实验。家长们说，他们很高兴看到孩子们在学校里自由自在、开开心心。
　　斯科菲尔德教授说，有太多健康和安全规则的游乐场是无趣的。他指出，“从长远看，越是让孩子在棉花屋里成长，他们就越是容易有危险。”社会对保护孩子的过度关注，严重忽视了冒险对孩子的莫大好处。在冒险时，孩子们会发展他们的大脑额叶，以允许他们评估可能的后果。但如果孩子们没有真正冒险，比如只看电视上的冒险，则不会发展他们的大脑额叶。斯科菲尔德因此呼吁学校放弃所有禁令，放手让孩子们自由地冒险。
　　总之，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我们需要警惕孩子被过度保护这一问题，因为过度保护对孩子显然也是一种不可小觑的伤害。为此，家长需要下点决心。例如，不能怕孩子被推撞、抓破、磕伤而不让他们参加游戏，不能怕孩子摔倒受伤而不让他们骑自行车，不能担心孩子跌落骨折而不让他们攀爬等等。尤其是男孩子，要成为男子汉，就更不应该被限制得太多、太死。（胡德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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