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出生仅两天的胡称心被家人抛弃,来自河南省鹤壁市的养母把她抱走。后来,胡称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帮助其他5人圆了寻亲梦。
2008年9月9日,中央电视台二套《生活》栏目摄制组来到河南省鹤壁市,对胡称心的寻亲经历进行了采访。
胡称心的经历仅是众多寻亲孤儿的一个缩影。上世纪60年代前后,受“三年自然灾害”影响,江浙沪一带的5万多名婴儿,由地方政府派人分批护送,一路北上寻找“栖身之所”,仅河南省洛阳市就接收了2000多人,这些弃婴被统称为 “上海孤儿”。
上世纪80年代后,渐渐得知身世的“上海孤儿”,开始了艰难的寻亲之旅。后来,越来越多的孤儿义无反顾地南下寻亲。洛阳市的孤儿还成立了“洛阳寻亲团”,但是成功者寥寥。
然而,寻亲者的经历却让人不禁感慨。出于种种考虑,一些养父母至死也不告诉他们的身世;一些生父母即便知道被遗弃的儿女的下落,因为担心财产分割等问题不去相认;除此之外由于送养资料留存太少,一些人可能永远无法揭开身世之谜,只能终身遗憾。
子涵/文图
多方查找揭开身世之谜
2004年5月10日,对于河南省鹤壁市山城区石林乡西寺望台村的胡称心来说,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日子。这一天,在江苏省常熟市虞山镇,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此时距她被遗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39年。
1965年9月29日,出生仅两天的胡称心被家人遗弃在江苏省常熟市福利院门前。胡称心的家人出此下策也是出于无奈——胡称心已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当时江浙一带发生大灾,为了让她有条活命,母亲只好含泪将她抛弃。
胡称心在常熟社会福利院生活了5个月零8天,便被来自鹤壁的养母抱走。
从此以后,在鹤壁市山城区石林乡西寺望台村,胡称心开始获得了家庭的温暖。
当她逐渐懂事后,就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的身世不一般。有一次,她和村中的几个伙伴玩,一个小孩指着她说:“她不是她妈生的,是从外地抱来的。”胡称心回去问养母,养母说:“他们骗你哩,我不是你的亲娘,谁是你的亲娘?”
胡称心长大后,嫁给了同村的张学亮。婚后第六年,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时,养母才对她说,她是从江苏抱养的。至于是江苏什么地方,养母只字不提。从这时起,寻找亲生父母成了胡称心的最大心愿。
胡称心想起养母说过,和她一起去江苏抱养弃婴的还有鹤壁火车站的周某,周某抱养了一对双胞胎。胡称心经多方打听,才得知这个人已从安阳火车站退休。几经周折,胡称心见到了周某。周某对胡称心说:“你现在生活的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去找你的生父母呢?你去找,等于打破了两个家庭的平静。”在胡称心的哀求下,周某最终说出她是从江苏省常熟市社会福利院被抱走的。
一张纸片成关键线索
养母去世后,胡称心寻亲的念头更加强烈了。1999年初,在得到养父的理解后,胡称心和丈夫坐上了开往苏州的火车。
来到常熟市福利院之后,胡称心百感交集,她曾在这里生活了5个月零8天,这就是她真正的家吗?
这时,一位老同志的话给她泼了一瓢凉水。这位老同志说,那时的档案已经丢失了,很难找到。老同志宽慰她:“福利院就是你的家,找到这就等于找到家了。”
不甘心的胡称心在丈夫的陪同下,又跑到常熟市电视台和民政局请求帮助,仍是一无所获。此后几年间,夫妻二人多次往返于常熟与鹤壁之间,耗费了许多精力和金钱。
2005年5月8日,在常熟市福利院,陈雪芬院长让人找来当年的弃婴档案,一页页翻找,在一本档案里发现了一张日期为1965年的介绍信。这张发黄的介绍信上盖的是“河南省鹤壁市石林公社西寺望台大队”的公章。介绍信上有胡称心养母家的经济状况及养母的名字,后边还附着一小张“9月28日初四下半夜3点钟天亮初五女孩”字样的小纸条。
胡称心看后喜极而泣,因为9月28日就是她的生日!这张纸片成了她寻亲的关键线索。
经大家根据纸片上写的文字分析,胡称心出生在阳历9月28日(农历初四)后半夜3点钟,初五天亮的时候被抱到福利院门口。父母家到福利院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的路程,应该在以老福利院为中心的5公里范围内寻找。
历经曲折终于相认
2005年5月9日,胡称心和丈夫在当地媒体刊登了寻亲启事,又在一家复印店印制了500张寻亲启事,把那个小纸片上的字也附带印上。
夫妇俩还在自家的车身上喷上寻找亲生父母及家人的寻亲启事。
胡称心的丈夫就开着这辆车在常熟市区反复行走,遇到人多的地方就鸣笛,吸引大家来看,并沿途张贴寻亲启事。
5月10日下午,胡称心突然接到一名女子的电话,让她到虞山镇宝岩村见面。
在宝岩村,由打电话女子带领,胡称心来到一栋两层小楼。接待胡称心的一位50多岁的男子激动地说:“你们寻亲启事上那个小纸片上的字是我写的,小纸片是从我的作业本上撕下的。我就是你的大哥。”他流着泪找来一张纸,把那几个字又写了一遍。那字迹和档案内纸片上的字迹果然是一模一样。
第二天上午,胡称心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亲生父母。父母都已经70多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全家人悲喜交加,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自打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后,胡称心和丈夫每年都会到常熟去一趟,她的常熟家人也找机会来鹤壁看她。
胡称心夫妇回到鹤壁后,还先后为其他5个孤儿找到亲人。
寻亲成功者寥寥无几
今年43岁的闫遂斌,是洛阳八中的一名教师,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洛阳寻亲团”团长。
闫遂斌告诉记者,因为水灾等原因,1959年底,上海、无锡及常州等地几十个孤儿院已经聚集了3000余名孤儿。到了1960年初,仅上海育婴堂前两个多月收集的弃儿就有6500多名。
1960年初,第一批“上海孤儿”被跨越千里送到内蒙古医院和呼和浩特市医院。截至1963年,内蒙古一共接收了约3000名来自上海及周边地区的孤儿。
从1963年开始,仿效送往内蒙的先例,苏州、无锡、常州一带的弃儿开始大规模被送往北方。山东、河南、河北,甚至山西和陕西,凡是铁路线向北延伸的所及地区,都留下了这些弃儿的踪影。今天已经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北送的弃儿究竟有多少,他们的分布情况究竟怎样,有人统计的保守数字是5万名。
被送到河南的弃婴主要集中在洛阳、安阳、新乡、三门峡与鹤壁等地。从1958年至1965年,被分批送到洛阳的“上海孤儿”就有2000多名。
闫遂斌说,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渐渐得知身世的洛阳“上海孤儿”们开始南下寻亲。鉴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他们只能是前往福利院查询,或在报纸中缝刊登寻亲启事,找到亲人者寥寥无几。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河南省各地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寻亲热潮。
1997年2月,河南省新乡市22名孤儿派出2名代表前往浙江省嘉定市寻亲。在电视台、报纸与热心人的帮助下,先后约有百分之三十的孤儿找到了亲人。
2003年5月,洛阳的9名温州籍孤儿代表组成寻亲团前往温州寻亲。在温州媒体的帮助下,他们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中央电视台以此为题材制作了两集《寻根》专题片。“洛阳寻亲团”成员现在有三四百人,每当江浙一带举办寻亲会,成员们都会组团前去寻亲。然而,20多年来,洛阳寻亲成功的“上海孤儿”却屈指可数,仅有十几人。
生父母为何不愿相认
参与妻子寻亲全过程的张学亮在2008年10月10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看似简单的寻亲却掺杂了太多的人为因素。
张学亮说,一些养父母怕一旦认了亲,家庭关系就更为复杂,因此阻挠养子女认亲。还有一些养父母等到养子女结婚生子后,才透露一点收养信息,甚至一些养父母至死也不说。有一个养子因为寻亲心切,跪在养母面前说:“即使将来我找到生父母,我还回来孝敬您,您永远都是我的父母。”可是养母还是不说。
在常熟市一个村庄,一位老太太说,她知道自己被遗弃的儿子在山东菏泽的什么地方,今年多大年纪了,但她就是不去找。原来,老人不是不思念自己的骨肉,而是有难言之隐。
在江浙一带,如果弃婴是女孩儿,生父母认的机会多一点,因为出嫁的女儿不会给生父母带来什么麻烦。而男孩子就不行了,儿子长大会涉及到财产分割、是否搬回来居住等诸多问题。因此,有的孤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父母,但是生身父母就是不肯相认。
张学亮的感觉是,这些“上海孤儿”中有人为寻亲倾家荡产,反而江浙等地的孤儿父母多数反应冷淡。多是孤儿南下寻亲,却少有生父母北上寻子。
2008年“五一”节,闫遂斌带领近百人的寻亲团,在南京参加了“2008梦回江南大型寻亲会”,但依然是失望而归。
闫遂斌说,一是因为各地政府重视程度不够,现有的各种寻亲活动大多只是民间力量的自发行为;二是当年的送养资料留存太少,而他们当时的年纪太小,掌握的有价值信息微乎其微;三是他们的亲生父母或已去世,或存有愧疚心理,没有出面寻找当年送养的孩子,其子女也出于“家产被分”等担心,对此积极性不高,这些都导致了以往的寻亲活动中寻亲者与认亲者人数上的不对等。只有在孤儿找家,家人也在找孤儿的情况下,相认的机会才会偶然降临。经过一次次寻亲失败的打击,一些人渐渐心灰意冷,不得不选择放弃。
2008年3月28日,闫遂斌在一首诗中写到:“幼失赡依长思亲,一身孤苦无有根。梦中寻亲泪沾巾,梦醒凄凉不可伦。每逢佳节黯失魂,飘零骨肉念家亲。高堂已老可平安?手足情怀牵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