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母子收留贵州流浪男孩9年 如今22岁的他终于有了“身份”

“别紧张，头稍微再抬高一点点！”“好，好！就这样，行了！”4月5日下午3时许，南湖区公安分局建设派出所办证中心，一名贵州男孩静静地按照户籍民警沈剑虹的指引，顺利完成了一系列身份信息采集。

　　“从现在起，你就叫汤孝童了。最快10天，通过中国邮政快递，你就可以拿到身份证了！”沈剑虹仔细交代，男孩不住地点头。此情此景，陪在一旁的嘉兴红房子酒店总经理汤为民，眼圈禁不住红了，赶紧走到门外，点起了一支烟。

　　毕竟，这一天，贵州男孩、汤为民，还有汤为民79岁的母亲童阿婆，他们都等得太久太久了。

　　流浪男孩被收留

　　2013年2月28日，晚报曾以《“酒店老板待我很好，就是想家”》为题，报道过一对嘉兴母子收留一名贵州流浪男孩5年，随着年龄增长，贵州男孩探求自己的真实身份无着的事。汤孝童就是这个贵州男孩，做善事的母子就是童阿婆、汤为民母子。

　　对贵州男孩被收留的经过，在此给读者做一些交代：2008年，70岁的童阿婆经常到杭州女儿家小住，早晨她都会到附近的绿化区域散步锻炼。女儿家在杭州仙林桥小区，地处闹市，附近就是仙林桥直街和中河路交叉口，距离该路口北侧不远，就是中河路高架下匝道，匝道旁边有一个街心公园，晨练的人们都爱去那儿。

　　“有一段时间，我母亲出门散步时，总会看到一个十二三岁光景、蓬头垢面的男孩蜷缩在桥洞里，衣着破烂，看上去很可怜，周围的街坊都觉得他很‘作孽’，我母亲有时候就给他送去一些吃的穿的。后来打听到，男孩是有‘香主’（专门容留、胁迫、控制未成年流浪乞讨人员的带头人——记者注）的，离仙林桥直街不远有一个小商品专业市场，白天‘香主’带着他和另外几个小流浪者到市场捡破烂，趁人不备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晚上就露宿街头，经常被人驱赶和殴打。为了小偷小摸的事，他多次被警察抓住，由于年龄小又被放回。后来我母亲要回嘉兴了，眼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长此以往不放心，就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到嘉兴，他同意了，就这样把他带回了嘉兴，交给了我。”说起9年前收留贵州男孩的来龙去脉，汤为民记忆犹新。

　　努力寻亲却失败

　　童阿婆把这个贵州男孩带到嘉兴后，由于自己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照顾，就让他“入户”在儿子开的红房子酒店，这样，吃住问题都解决了。

　　“他说自己叫王兴贤。根据他断断续续提供的信息，大致的身世是这样的：2002年左右，当时他大概7岁，离开了大山深处的家。他家地处山坳里的一个小村，周围山上有树木，住的是木头搭的房子，家里种植玉米和少量水稻，还有几棵梨树，家里不通电，没有电灯；从村里出来坐马车赶半天时间的路才看得见马路，再花5元钱坐中巴才能到城里。妈妈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妈妈是带着他从邻村改嫁的，改嫁后还生了一个妹妹；他有个叔叔，不知道姓名。”

　　“2002年天还不太冷的时候，他与邻村的两个小孩，边走边玩走了一天到公路边；路边有一个煤场，跟司机说要出去玩，司机就把他们捎上带到了另一个城市，玩了一天，赶到一个听人说是黄果树的地方，玩到晚上又走到下半夜，过了一座桥,有很多人，跟去看有火车，就混上了火车，一路坐到金华。此后3人失散，后来到过北京、新疆，最后是杭州，王兴贤成为城市流浪乞讨儿童群体中的一员。”王兴贤告诉汤为民的这些零碎、模糊的信息，就像一堆纷杂的碎片，根本无法拼接成型。

　　“在红房子酒店，大哥哥大姐姐们都对我很好！”记者面前的王兴贤个子不高，1.65米左右，皮肤白净，很壮实，与4年前相比，举止稳重了许多，不像原来那样说话时低着头，怯怯地不轻易与人对视，但话还是很少，基本上回答的都是“是的”。在红房子酒店，他学会了不少活儿，汤为民每月发给他的生活费，他也让店里的大姐存了起来。

　　“5年了，最大的问题是他还是个‘黑户’，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自由行动，而且渐渐地，他要长成小伙子了，没有合法身份，这接下去的路可怎么走啊！”4年前，也就是2013年，汤为民向记者聊起自己的这桩心事，决定求助媒体为王兴贤发起一次寻亲行动，得到了《南湖晚报》、《钱江晚报》、《贵阳晚报》、《贵阳商报》等媒体的响应，也获得了不少在浙贵州籍老乡提供的信息，但终因王兴贤提供的精准基础信息少之又少，绝大部分是疑似信息，又苦于王兴贤本人不能自由出行，实地寻访，因此，4年前的那场寻亲行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忽如一夜春风来

　　尽管如此，4年来，为了给王兴贤一个比较踏实的安排和归宿，汤为民从来没有停止过努力和奔波。

　　红房子酒店是新兴派出所的辖区，而汤为民的户籍地在建设街道辖区，为了王兴贤的事，他成了两个派出所的“常客”，经常去询问针对王兴贤这样的特殊对象，国家有什么新的政策出台，可以帮到他。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与汤为民多年的执著和虔诚的期待不期而遇。

　　2015年1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的意见》（国办发〔2015〕96号）颁发。2016年8月3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的实施意见》（浙政办发〔2016〕86号，下称“《实施意见》”）发布，该政策要求实现“一个目标，两个主动”，一个目标是确保每一个浙江公民有一个户口，而且只能有一个户口，力争在全省消除“黑户”；两个主动是要做到公安机关及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在办理户口登记时要主动作为，同时无户口的公民要主动到公安机关申请。

　　汤为民仔细研究了《实施意见》中的第三条，他觉得这一条非常契合王兴贤的状况：未办理收养手续的事实收养无户口人员，应当按前述规定办理收养登记或者事实收养公证，凭申领的《收养登记证》或者事实收养公证书等材料，申请办理常住户口登记。其中，经县级民政部门审核，当事人私自收养弃婴（儿童）但不符合收养登记条件的，可以转拟落户地县级公安机关调查核实；经调查核实符合相关规定的，可以以非亲属关系在当事人户内办理该弃婴（儿童）的常住户口登记。

　　一切都进行得顺风顺水，曙光在前头。

　　《实施意见》出台后，考虑到汤为民的户籍在建设街道，将来王兴贤有可能办理落户手续的话，到建设街道办理起来更加顺理成章，因此，新兴派出所领导建议汤为民把关于王兴贤的申请材料，转到建设派出所办理。

　　更名是为了铭记

　　今年春节过后，建设派出所多次与汤为民取得联系，户籍民警沈剑虹实地走访，调查核实汤为民报送的材料，先后让王兴贤、汤为民、童阿婆到派出所做更详细的笔录，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主管部门批复。

　　在建设派出所，记者看到一份浙江省公安厅治安监督管理总队年初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大解决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问题工作力度的通知》，要求强化措施落实，清理不符合户口登记政策规定的前置条件、惯性做法，纠正无户口人员登记户口的体制性、政策性障碍，切实保障公民依法登记户口的基本权利。

　　沈剑虹告诉记者：“实际上这块工作我们抓得很紧，省政府的《实施意见》是去年发布的，但由于全省牵涉对象的情况十分复杂，具体实施细则的制定需要一段时间。我从事这项工作已有八九个年头了，王兴贤这样的案例还是第一次碰到，依法依规从快办理是我的本职工作。”

　　“建设派出所急民所急，特事快办，沈警官3月30日电话通知我，把材料全部送到派出所，两天后就告知我分局已经批复，清明小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就通知我带王兴贤到办证中心进行身份信息采集，服务热忱，办事效率高，我们都很感动。”汤为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王兴贤从小就没有报过户口，王兴贤这个名字的来源，其实是无法考证的。

　　4月5日这个日子，对这个贵州男孩来说是一个分水岭，从此，他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

　　采访中得知，王兴贤这次户籍补入的名字已更名为汤孝童，为这个名字，贵州男孩和汤为民一家斟酌了好几天，最后依了男孩的意愿。“汤孝童”这个名字包含了两个重要的元素：汤为民和童阿婆。

　　9年了，汤为民第一次真正读懂了什么叫“如释重负”，什么叫“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告诉记者，接下来，他会尊重男孩的意愿，支持他回贵州寻找自己的根，如果他愿意，酒店经营方面的一些日常事务可以让他承担，“他想入股也可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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