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的孩子,家在“画”中
编 辑:金子无心
他曾经作了一幅画,画中是他对家不曾被岁月抹掉的记忆。
他仿佛记得自己名叫曾小亮,在家时奶奶叫自己“小亮”。他从小跟着奶奶住在一座有高高的门槛的瓦房里,瓦房周围是一片松树林。一条由窄渐渐变宽的小河从奶奶家不远处流过,河上一座石桥连着两岸。小河两旁的田里种着的稻谷,在秋天里黄灿灿的。家周围的山不大也不小,村口一条马路上车来车往。人在家里,不时能听到离家不很远处轨道上奔跑的火车传来的鸣笛声。
他记得自己有两个姑姑(大姑姑南云、小姑姑乡云——名字均音同)和一个伯伯。姑姑们家在离奶奶不远的村子里,小时候他经常去姑姑家玩。大姑家离奶奶家较近,大姑是个村干部,大姑父是杀猪卖肉的,他们育有一儿一女。离大姑家不远处有一个打石场,打下的石头被车载着拉走。离奶奶家稍远的小姑家后面有一条高速路,离高速路不远有一座煤矿,拉煤的大货车在那里进进出出,小姑家里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伯伯,听村里人说伯伯在长沙做玉器雕琢工作,并且在长沙结婚安家了。
但他的记忆里唯独没有爸爸和妈妈。没有父爱母爱的日子,像少盐的菜肴,没有滋味。但即使是这样寡淡无味的日子也随着奶奶的去世而失去了。奶奶去世后,他只得寄养在姑姑家。约2004年的某一日,因为想念自己和奶奶的家,他一个人离开姑姑家往回走。当走到村口的马路上时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拿出糖果等零食给他,并让他跟着去拿更多的糖果。
经不住零食的诱惑,他跟着这个男人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载着他们到了一个火车站。火车站前广场上的三面旗帜在旗杆上飘扬着,站里有座假山,站在二楼透过玻璃窗就看见了假山。脚步匆匆的人们步行经过假山,登上各自的列车。
看着身边匆匆忙忙赶车的人们,他猛然惊觉自己被骗了。他对那个男人谎称要上厕所,然后借机逃离并上了一列不知开往何处的火车。虽然逃过了被拐,但没有出过远门的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跟着一些流浪的孩子在各个火车上流浪。
他离家时穿着较多的衣服,但不记得是秋天还是冬天了。转眼到了2005年1月22日,这天他和另一个无票乘车的孩子在一列火车上被列车员发现了。听到广播后,另一个孩子被父母领走了,而他却没人来认领,他哭了,第一次强烈地渴望父母在身边。
当天,他被送往了北京市未成年人救助中心。他把自己和姑姑的名字告诉了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其他却一无所知。工作人员根据他的口音辨别出他疑似湖南或湖北的人,并带他去医院做了相关检查,医生通过骨龄检测结果判断他约出生于1994年。于是,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根据这些信息通过各种途径帮他寻找家人,均无果。
在救助中心,生活安宁而幸福。他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知识,后来还学会了厨艺。2011年4月他离开救助中心在北京打工。他吃苦耐劳,在工作中表现出色,他想挣够钱去找家。
每当记忆的闸门打开,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外婆家的那座桥、小姑家旁的高速路、大姑家附近的打石场和那个有假山的火车站。思念像无边的黑幕吞噬着他,让他越陷越深。2017年,他离开北京来到湖南长沙,想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但两年过去了,他一无所获。后来,他知道了宝贝回家寻子网,并在网站论坛里搜帖。他搜索到一个寻找杨志兵的家寻帖,帖子里有一座像奶奶家那样的桥,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叫杨志兵的孩子(后被排除)。于是他给宝贝回家网站打电话,网站管理接到他的来电后帮助他在网站登记了寻家信息。
2019年8月3日,宝贝回家家寻工作组志愿者紫风铃接到任务并立即联系曾小亮详细询问相关情况,然后整理资料发帖:
约1994年左右出生2004年左右被拐后2005年1月22日送往北京救助中心的曾小亮寻亲411209BBHJ
帖子里,放上了一张曾小亮凭记忆画出的家乡地形图,这张图,寄托着他对家全部的渴望! 紫风铃请熟悉火车站和火车运行路线的志愿者若邻郎帮忙寻。若邻郎提供线索说湖南长沙火车站内有假山,随后他在宝贝回家湖南志愿者群和志愿者们讨论寻找线索,在大家的帮助下找到疑似小亮的家乡——长沙星沙镇。得到消息后,一方面紫风铃请湖南志愿者寒冬温暖帮忙核实。另一方面,紫风铃请志愿者丁超帮忙协助。但通过丁超协查,没有在星沙镇找到疑似家庭。
而后,湖南志愿者明明德和夜如雪提供线索说耒阳火车站内有假山。得知这一消息,若邻郎再次帮忙在耒阳境内查找, 很快他就找到一个与小亮画中的家及周围环境高度相似的地方。紫风铃再次求助志愿者丁超帮忙协查该疑似地是否有名叫曾小亮的孩子,经过丁超帮忙协查,果然在耒阳市公平圩镇*村*组找到疑似家庭,但该家名叫曾小亮孩子的户口已被注销。丁超还帮忙协助找到与一个疑似家孩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小曾的电话号码。
当紫风铃电话联系上小曾说明去电原因时,得知村里确有一个名叫曾小亮的孩子失踪,且他就是失踪孩子的堂哥。从堂哥口中得知,曾小亮出生后不久父母就离婚了,而父亲生意失败欠下很多外债后一直不曾回家,曾小亮从小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去世后曾小亮就轮流在姑姑家生活。
当紫风铃进一步想要核实曾小亮姑姑和父亲名字等情况时,小曾却不肯再透露任何信息,只给紫风铃提供了疑似父亲的微信号。紫风铃加上疑似父亲的微信后给他发信息,却没有任何回复。无奈之下,大家只得另找途径帮助小亮。
2019年8月9日,耒阳志愿者唯一通过朋友王询的帮助核实姑姑的名字、父亲的名字和姑父的职业等信息吻合,并找到疑似家庭所在村支书的电话号码。而后通过村支书的帮助,唯一得到了曾小亮表姐的电话号码。随后,唯一与曾小亮表姐取得电话联系,表姐得知唯一去电的原因后很是惊愕。原来曾小亮失踪两天后,当地一个庙里死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因为当时孩子父亲不在家无人去查看,家人就以为死去的那个孩子是曾小亮,而他的户口也因此被注销。看过唯一转发给她的寻亲帖,表姐确认曾小亮就是她的表弟。征得同意后,在唯一的帮助下,紫风铃为曾小亮和表姐交换了电话号码。2019年8月12日,曾小亮回到离别十五年的家乡与亲人团聚。
曾小亮迷失了回家的路,却凭着记忆里和画中家乡的样子,在志愿者的帮助下找到了家。愿这个作画的青年,能够在将来的生活中画出更精彩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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