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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流水 于 2011-7-21 12:44 编辑
1756天：儿子被绑架的日子
“盼盼,我的好儿子,你可回来了,都快把妈想死了。”李俊然一边拍打着儿子身上的尘土,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然后双手死死地将儿子揽到怀里,喃喃自语:“今后妈再也不让你离开半步,再也不让你离开半步……”5年啦,儿子离开母亲的怀抱已整整5年了,母亲失去儿子的煎熬也整整5年了,这5年是如此的漫长啊。李俊然紧紧地搂着被子一角不肯撒手,身边的丈夫谷军国轻轻推醒妻子,嘟囔了句“又做梦了吧”便转过身去。妻子睁开眼睛,枕边已经湿了一大片。黑夜死一样的静,只有丈夫时断时续的哽咽声。43岁的李俊然已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的梦中母子团圆,也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的泪湿枕巾。屈指一算,儿子盼盼已被人绑架1756天了黑色的腊月初八 ，北方的腊月初八,多是冷飕飕的。对于河北省无极县高头乡南虎村的李俊然一家来说,1997年的腊月初八,不仅仅是冷飕飕的,而且是黑色的。那天晚上7点多,已上小学二年级的盼盼老早就写完了作业,其实不满8岁的他心里早长了毛毛草,因为今晚村里有电影(当地有个习惯,给寿终正寝的老人办丧事叫喜丧,子女们为表孝心往往包场电影,在村子里找块宽敞的地儿露天放映)。“妈,我看电影去啦。”盼盼和李俊然打了一声招呼就撒欢似地往外跑。李俊然大声地喊他回来,调皮的盼盼跑出大老远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妈,你给我5毛钱吧,我买点瓜子吃。”“就知道要吃,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李俊然数落着,伸手拽过一件丈夫的条绒夹克给儿子套上,系紧。顺手又给儿子戴了顶皮帽子出门前李俊然塞给儿子5角钱,小家伙作了个鬼脸跑了,她冲着儿子的背影喊了嗓子“早点回来”。可李俊然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娘儿俩的最后一面。孩子去后劳累了一天的李俊然便和衣而睡,等夜间10点醒来发现儿子还没回来,李俊然一骨碌从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向外跑,放电影的地方离家不到100米,可那里已连个人影都没有了。李俊然心里一颤,什么也顾不得了,回去招呼起丈夫、女儿、孩子的叔叔伯伯以及街坊邻居:盼盼丢了,赶紧去找。 “盼盼——”一整夜的呼喊,一整夜的寻找。但是连盼盼的影子都没找到,只在路边找到了李俊然给儿子穿的那件夹克和帽子。 有乡亲说,当晚确实听到两声孩子的哭叫“俺找俺妈”,但谁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孩子跟大人怄气呢。那夜为了找到盼盼,村里人大都没合眼。天一亮,盼盼的家人报了案。孩子失踪,对于一家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作为孩子的母亲,李俊然发疯似地四处找儿子,泪水也伴着她发疯似地往外流。“想要孩子,拿钱来”直到盼盼丢失的第三天,有人在李俊然家门口发现一封信,信的内容是“爸爸妈妈,给他们钱吧,要不他们就把我卖了”。李俊然能看出那字体就是儿子写的,因为儿子从写第一个字时起她没少在旁边看。见信如面,李俊然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但她毕竟知道了儿子还活着,只要盼盼在,李俊然什么都不怕。儿子可是娘的心头肉啊!儿子是1989年10月29日出生的,上面已有3个姐姐,李俊然和丈夫执意想要个儿子,为此还挨过计划生育部门的超生罚款。儿子是盼来的,故起名叫盼盼。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李俊然也就不想活了。钱往哪里送,送多少?李俊然不知所措,她最担心的是绑匪撕票。 腊月十八这天,又有人在村东的饲料厂门口拾到孩子的一件衣服和一封信,信是绑匪写来的,大意是“接到信后不许报案,于今晚9时拿3万元钱,将钱挂在自行车把上由孩子的母亲推着车,由村东马路往北走打着手电,到时自会有人接头”。家里人一合计,有了衣服不能说明孩子的死活,怎么能给他们钱呢?如果不给钱他们还会来给送信,于是决定在家周围进行埋伏,坚持到天亮没人来就都回家了。可令李俊然和丈夫没想到的是回家没多久,就有人喊“你们家门口有一封信和一盘磁带”,拿来一看,信的笔迹还是儿子的,磁带也还是儿子的声音“爸爸妈妈,我给你们打不了电话了,我已经病了,你们给他们钱其实我也没事,你们放心吧,你们给了他们钱,他们就把我放了”。听着孩子的声音,李俊然和丈夫的心如刀绞。 没过几天,绑匪打电话说“让孩子的奶奶和母亲一起来送钱”。当晚,由公安人员扮作孩子奶奶和李俊然一起去和绑匪接头,但对方没有露面。后来绑匪又气汹汹地打来电话称“再来不要包那么严实,看不清”。 令李俊然纳闷的是,家里只要有一点动静,绑匪就好像都能看到,他们似乎就在身边一样。从电话的声音,也不难判断出他们就是当地的口音,尽管每次他们都在故意伪装。而且有一次电话就是从不远处的东庄一公用电话打过来的,后来听说绑匪还是开着“三马子”去的。 “按说家里也不欠别人的外债呀,更没有与别人打过架或和人家闹过别扭。怎么就会摊上这种事呢?凡该想到的都想遍了,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呀。”李俊然百思不得其解。 “钱不多,深表歉意”见不到孩子的每一天,李俊然及全家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儿。夫妇俩整天以泪洗面,三个女儿只要看见弟弟用过的东西就哭作一团,弟弟可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呀。万般无奈的李俊然只有整天在心中为儿子祈祷,并希望绑匪早日良心发现放了孩子。为此,李俊然和丈夫决定给对方写一封“感化信”,意思是求得绑匪的“理解和宽容”这封信让李俊然和丈夫花了足足一夜的时间,因为他们觉得这封信对他们很重要,每个字都要经过细细推敲,生怕得罪了对方适得其反毁了孩子。经过几番措辞信写好了—— ×××大哥您好: 接到你们的回音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我家的情况你们可能不清楚,今天借此机会向大哥你们表白一下我家的大概情况:我家由于孩子多计划生育罚款就够我们头疼的,家住三间房屋,房顶透着土,梁用木头撑着,别人家有的早已住上了新房而我们连翻新一下旧房的能力都没有,整天只能是靠卖苦力维持生活,自家中出事后,有位乡亲为了帮着找孩子又出了车祸到现在还在医院治疗。你们为的是钱,这个我们也清楚,如果你们不缺钱也不会办这样的事,我们全家人都不会怪你们的。我们想,你们的生活一定很困难,也可能做买卖赔了钱而没有其他的办法才这么办的,我们全家人很理解,因此我们找亲朋好友四处想方设法只能凑了两万来块钱,深表歉意,希望大哥你们见信后把孩子放回来,我们全家永世难忘大哥你们的大恩大德。家长谷军国、李俊然恭手致谢 ，除此之外,李俊然又到附近各县电视台播放了“寻人启事”。为了省些广告钱,李俊然将“寻人启事”抄在16开纸上一直贴到山东河南,尽管李俊然没念过多少书,但写启事的那几句话,她能写得很流利,因为他和爱人是一路走着一路贴,内容就是“我儿谷云盼,身高1．2米左右,圆脸,上身穿灰白色小西服,内穿红花袄,下身绿裤,黑条绒布鞋。有知其下落者请联系,必有重谢。”为了早日得到孩子的下落,李俊然该做的努力做尽了。难道人心不是肉长的? 转眼到了腊月三十,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大年。可李俊然全家丝毫没有心情过年。下午,绑匪打来电话说“今晚9时到前北焦路口(距南虎村不过三四公里远——记者注)由孩儿他娘带3万元钱挂在车把上到时会有人和你们联系”。当晚李俊然准时到接头地点等了半小时不见来人,她就径直往回走,快走到村口忽听后面有人“嗨”一声并吹了两声口哨,李俊然问:“谁呀?你要为这事你就过来吧。”边说边就迎着他走去,那人也迎着她走过来,当李俊然拿手电往他脸上照时,那人掉转身吹着口哨走了。平时李俊然是个胆小的人,就连看见只老鼠也会“扑腾扑腾”心跳老半天,别说去会身在暗处的绑匪了。和绑匪周旋,对于李俊然这样一个善良的母亲来说是残酷的,因为她不知道哪会儿对方不耐烦了,儿子的性命就没了。为了找到儿子,就是豺狼虎穴,李俊然也要闯一闯。正月初三,绑匪又打来电话说:“你们还想要孩子不,想要拿三万元出了家门至村东马路向北走,开着手电不能关,孩子病了,没事儿我们送医院啦。”李俊然说:“如果我把钱送去你们接不到钱让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对方说:“不用怕,我们在路旁的小树上绑编织袋作标记”。 于是李俊然再次前往接头,行至北虎村口发现路西小树上绑着编织袋,路东有一摊火,有一人自北向南走来,李俊然往暗处躲了一下,出来后发现树上的编织袋不见了,随后李俊然继续往前走,走了大约500米,路东电线杆上又绑着一个编织袋,当时她用手电一晃发现编织袋东大约50米处有一男人。因为发现了两个编织袋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李俊然决定再往前走,走了很远没有再发现,待返回时发现电线杆上的编织袋也不见了。正月初八,绑匪来电说:“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想得到孩子,按照上次说的标记放钱,我们接到钱后把孩子给你们放到高头爱国冷冻厂那里,这次又给了你们一盘磁带已放在冷冻厂墙外。”放下电话,谷军国到冷冻厂墙外果然找到了磁带。里面有孩子的声音:“爸爸妈妈,他们叫你们把钱给了他们,怎么不拿钱赎我呀,也不管我了,你们给了他们钱,他们马上就把我放了。”按照绑匪的意图,晚上9时李俊然带着四处攒借来的18000元钱和早已准备好的“感化信”到了指定地点,把钱和信放到编织袋里,然后径直走到赎孩子处却没有发现盼盼的影儿,赶紧回来一看,编织袋和钱已没了。面对此情自景,李俊然瘫软在地。难道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铁石心肠,也愁泪滴千行呀。一份揪心的牵挂钱被拿走后,儿子的音信断了。李俊然的心也碎了。直到1998年麦秋,李俊然接到一封从井陉发来的莫名其妙的电报,电文是“想知腊月初八之事去北虎庄”。同年10月24日,李俊然又收到一封送到门口的信,内容与电文雷同。三年之后,李俊然从县公安得知,已有人报案称,孩子早已被人卖掉了。再后来,李俊然听说又有人向公安局反映,说孩子已经死了,埋在北焦苹果园内。如今五年了,李俊然不知道儿子的死活,依旧在痛苦中煎熬。 但李俊然不愿意往坏处想,他固执地认为孩子不是被“绑匪大哥”养起来了,就是被卖到穷山沟的厚道人家了。李俊然想对“绑匪大哥”说: 盼盼平时就调皮,如果他发费(方言:指淘气)时,你一定不要打他的头,可以打几下屁股,那地方肉厚打疼点儿也不会打出啥问题,但也能起到教育孩子的目的。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孩子不会总发费的,而且有时还很懂事,记得8岁那年,他看见我洗衣服洗累了,他就悄悄地跑到我的身后用他那双胖乎乎的小拳头给我捶背,一边捶背一边还给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只要你们不伤害我的孩子,哪怕我今生给你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不知大哥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我一直相信你不是那种为了得到一万多块钱,就让一个好端端的家庭走上家破人亡的地步的那种人,真的。 李俊然还想对“厚道人家”说,孩子从小就喜欢吃葱花饼,还有几天孩子要过生日了,那天是10月29日。如果方便给他烙点葱花烙饼吃吧。还有,孩子晚上老爱踹被子,记着夜里给他盖被子,让你们费心了。如果你们愿意养着就养着吧,我们只要知道他活着就知足了,如果可能我们还可以供养他。孩子走时8岁,如今13岁了,个头该老高了吧。若方便来信告诉我们。
等到盼盼生日那天,李俊然说,要在家给他煮6个鸡蛋,并在床上滚滚,好让孩子一帆风顺,越长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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