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少年被拐山西“窑奴”两年后死里逃生

核心提示:近两个月，关于山西众多黑砖窑扣留大量未成年人充当苦力的消息，在河南省上千个失子家庭中飞快地流传。４００名父母自发组队，遍访山西运城、晋城、临汾等地的数百家窑厂，一条血泪铺就的“黑工之路”由此被逐渐揭开。
　　两年前，家住安阳县都里乡田景村的１６岁少年杨辉与家人赌气后流落郑州，被拐骗到山西黑砖窑场。６月１５日，被囚禁近两年的杨辉冒死终于逃脱了这个他至今都不愿再提及的砖窑魔窟。
　　“看到孩子，我心都碎了！孩子回来后，一直神情恍惚，不愿意见人，看到什么都怕。”提及儿子杨辉两年的悲惨遭遇，母亲路秀英泣不成声，尽管儿子已经平安回家，但笼罩着这个家庭的阴影却无法挥散。
　　这是２００７年６月１７日一个夏日的午后，安阳县都里乡田景村。在记者面前讲述着自己非人遭遇的杨辉，目光呆滞，神色凄然。他黝黑瘦削的脸上布满或深或浅的伤痕，衬衣和牛仔裤上沾满了污渍，瘦小的身体与粗糙的手掌显得很不协调，而身上因潮湿和长期受摧残留下的疤痕更是惨不忍睹。
　　［离家出走］１６岁少年被骗至山西黑煤窑
　　２００５年农历１０月２５日，因为与家人斗气，杨辉兜里揣着４００块钱从家乡坐车到了郑州火车站。下了车，从小山村第一次来到城市里的小杨辉四顾茫然，无助地在广场上徘徊。此时，迎面过来推自行车的一男一女。
　　“干活吗，想不想找个工作？”两人热情地上前与杨辉打招呼。得知是到砖窑场打工，每月６００元钱，３个月一结算，杨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住了约半个月时间。这段时间里，杨辉被招待得很周到，还陆续结识了３０余个和他同去打工的同伴。半个月后，杨辉与同伴们被５辆小型面包车拉到了山西晋城崤县龙腾镇房庄村的一个砖窑场。
　　砖窑场环境的艰苦与待遇彻底打碎了他的希望。
　　杨辉在家学了开铲车的技术，工作相对还好点。其他同伴的工作则时刻面临着危险。面对刚烧好的砖，为了加快进度和烧砖数量，监工们就要工人开窑进去，“红砖会把同伴的额发烫焦，在窑里就能闻到烧焦头发的味道。有的工人为防烫手戴的皮手套都被烧得沾在上面，而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的人，手都被烫伤了。”铁石心肠的包工头对此充耳不闻，工作时看到有人偷懒，心情好，他们会提醒一次，大多时间则是随手就打。
　　虽然工作条件很苦，但想到能自己挣钱，杨辉干得还是很卖力。３个月时间到了，满心欢喜等着领工资时，包工头不仅拒绝发工资，态度还变得强硬起来：谁也不准走。
　　日常花费要以充足的理由向工头“申请”。据杨辉回忆，一年零７个月的时间，他要的最勤的一次，包工头也只给了他２０元。平常一般都是３至５元，一个月不给一分钱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要的多，包工头也会勉强额外的给他买包方便面。而工资则一分钱也没有拿到。
　　不少工人想方设法出逃，但都被抓了回来，并遭到暴打。在砖厂包工头的暴力威胁下，杨辉和同伴们被吓得不敢“效仿”了。
　　［万里寻子］求助遭到当地有关部门拒绝
　　“家里一切都好吧？我知道离家出走你们心里都很着急，我知道错了，一定不会再这样下去了，你们不要找了。出来时我骑车从清凉山到林州，又赶到安阳，我坐上了到郑州的火车，刚下车就遇到了有人介绍工作给我，随后我就进了厂。妈妈爸爸，你们要注意身体，我在山西省晋城市的一个郊区，我在厂里是开铲车，每个月６００元。厂长是郑州的，对我也很好，请你们放心。”
　　事隔半年多，杨辉给家里写了封信，因为自己出不去，他们写好的信都要经过包工头或包工头安排的人看了才能邮寄，所以在写信的时候，他言不由衷的写老板对他很好，以防包工头从中截留。但聪明的他还是在最下面的地方，悄悄写了一句话：“两年后回家”，希望能引起家人的注意。
　　２００６年４月１２日，看到杨辉的信，家人又重新唤起了寻找杨辉的希望。自从儿子出走后，父亲杨来栓与母亲路秀英曾四处探寻，通过张贴寻人启事等方式寻找，均无果后，无奈停止寻找。虽然杨辉信上写的自己很好，但父母隐约感觉到儿子已经出了事。随后，一家人赶赴山西晋城，按儿子留的地址摸排式寻找。
　　“这里没有河南人、没有安阳人，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在晋城市郊区里的数十家砖窑厂，几乎所有砖窑场都以同样的回答拒绝让他们进去查看，一家人无奈结束４天的寻找，返回家中。
　　“一般人不让进，每隔半月我们会被以不够年龄为由，转移到其他地方干活。”杨辉说，为了求救，他们也经常会利用电话，偷偷向１１０求救，但都没有人管。有时候警方和劳动局的人来到砖场检查，进了包工头的房间后，就跟着包工头出去了。
　　［三次求助］失踪少年两年后死里逃生
　　“２００６年５月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后，就没法再联系了。最近一段时间，由于风声紧了，我们在当地被转移了四五次，每次都是半个月左右，包工头之间相互通信儿。５月１５日，当地严查时，包工头将我们２０余个年龄小的全部转移到驻马店一个地方砖窑厂。”杨辉称，他趁晚上上厕所之机，向路人借了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后来家人再打过去时已经关机。
　　随后，杨辉等人又被转移回山西，这次杨辉决定了一定要逃走。一天当地包工头带着他们出来给人帮忙干活时，杨辉留了一个心眼，悄悄记下了路线。由于同伴逃跑时大都是沿着大路上的路线跑，会被随后骑着摩托车的监工们追赶上来，绑回去。６月１３日，杨辉利用新进来的一个同伴的手机，悄悄告诉了家人自己准备逃跑的路线，６月１４日凌晨３时，趁开工时监工看管得松，加上自己是“老员工”的身份不易引起警觉，杨辉和同伴邵健逃出了砖窑厂。他们沿着同伴们平时逃跑的相反路线——朝深山里跑。凌晨４时，在拼命跑了近１个小时后，到达山顶，在山上待到７时许，天亮后，又从山上下来，赶到高速公路口，将身上仅有的１０元钱当车票钱，到了山西晋城。
　　与此同时，杨来栓与亲友一行５人从家里租了一辆面包车，于当天上午赶到了山西晋城，在晋城汽车站外，当看到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儿子出现在面前时，杨来栓扑上前去，分别一年零７个月的父子抱头痛哭。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邵健随后被家人顺利接返回家。
　　［记者对话］以后我再也不会出去了！
　　记者：去了就干活吗？
　　杨辉：到窑厂时已是当天夜里１２点了，包工头将我们４０余人关在一个漆黑潮湿的瓦房内，没有床，大家都睡在用砖头砌成的地铺上。夜里三四点就被叫起来干活。早上起不来就用三角带打人。
　　许多人一两个月以后，身上都起了很多黑点，洗澡也洗不掉，有时还发肿。
　　记者：在窑厂里怎么吃？
　　杨辉：早晨吃的就是馒头和稀饭，中午吃的是面条，晚上还是馒头稀饭，咸菜都很少能吃到，有时干活渴了就打开水龙头喝水。每天早上３点起床干活，干到８点半吃早饭；中午吃完饭就干活，一直到晚上８点半，吃完晚饭就锁在屋里睡觉，还有人看着。
　　记者：经常挨打吗？
　　杨辉：只要你好好干活就好点，不然会打你。如果逃跑后被抓回来打的更厉害，有一次，一个山东的男孩逃跑了，包工头找了几个人骑着摩托车将他追了回来，然后几个人就当着大家的面狂打他。
　　记者：今后有什么打算？
　　杨辉：外面的坏人很多，再也不出去了，只想在家里找个活干！
　　昨日，记者电话连线了目前已经安全到家的安徽宿州受害少年邵健，他向安阳警方对自己的帮助和安排表示了感谢。其家人向安阳县都里乡派出所专门寄送了锦旗表达感谢之情。
　　据悉，安阳警方将于近日做出专门部署，展开相关治理的专项行动。
　　□安报首席记者杨广现原更有于彦彬／文王富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