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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冷月亮

中国乞丐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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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冷月亮 发表于 2009-7-18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这个叫田虎的小伙子是在《武汉晚报》的朋友陪同下来到我下榻的房间的,他听说我在采访乞丐,因此,请我帮他打听一个叫李英珍的女乞丐,他说那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
                ——女乞丐震惊世人的报恩。


  结束在武汉的采访,我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赶往下一个城市——成都。
  可是,就在我准备退掉房间的时候,《武汉晚报》的朋友却带着一个小伙子走进来,他说,这个叫田虎的小伙子有事要求我。
  这是个典型的武汉人,黑黑的面孔,个子矮墩墩的,一副很结实的牙齿。
  他的湖北普通话说得又快又急,要不是已在武汉呆了一段时间,我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说想托我寻找一个叫李美珍的中年女丐。因为,他到《武汉晚报》听朋友讲,我正在作全国的乞丐调查采访。
  我对他的要求和叙述有些诧异,猜想这个他所说的中等身材、身体偏瘦、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女丐,也许是他的母亲。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可这个自进门就滔滔不绝的小伙子突然沉默了。
  良久,他才有些腼腆的解释,这个女人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这个谜底不由让我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怎么会娶一个四十六。八岁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乞丐。虽然,近来传奇听的不少,我已经见怪不怪,可对于田虎的新婚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那么你们吵架了吗?”
  我以为那位新妇是离家出走。
  “不,不是,她是离开了我,是真正离开了我,在结婚的第二天。”
  “这怎么可能,如果要离开你,那又干吗结婚,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面对田虎的解释,我终于真的认真起来。
  “事情很复杂,其实也不算复杂,就是那一回……”
  田虎见实在无法让我开窍,只得结结巴已讲起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
  “这事开始时也怪我管闲事,那时是冬天,我下班的时候,骑自行车回家,天很冷又下着小雨,我骑车骑得很慢,可是,在下坡的时候,听到一个女人在叫‘救命,救命’。
  我原本不想惹事,又听这叫声实在可怜,便下了车推着往前走,正好迎面一辆汽车开过来,路灯照亮了路面上的一滩血,和一个血流满面的女人。
  我当时吓坏了,知道是出了车祸,忙上前把那个女人扶起来,看看她还有气,只是奄奄一息,我也着急了,连着伸手拦了几辆车都不肯停。
  后来,倒是有辆三轮车停了下来,可那个司机过来一看,说‘这不是街上那个讨饭婆吗,兄弟,别管闲事,这种人都没什么钱,你救了她,她会为了钱反咬你一口,到时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那个人就走了。我听了他的话也有点想不管了,因为讨饭的人肯定是住不起医院的,万一她醒过来真的反咬我,也没有人为我作证我是清白的。
  想到这里我也想走,天大冷,雨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可是看到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实在可怜,我想算了,谁让我田虎碰上了这号事呢,见死不救也等于伤天害理,即便是她反咬我一口,说是我撞的她,那也只有老天知道我是清白的。
  好歹把她扶到自行车上,我看到她的头上有个血口子挺吓人,便把单位里刚发的一条毛巾给她扎在头上,勉强止住了血。
  这样我一边扶着她一边推着自行车,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立医院急诊室,交了500元押金,医生才肯给她缝头上的伤口,然后,说她的右胳膊骨折,要再叫500元住院费。
  可是我身上一时没带那么多钱,只得好说歹说医院先收下她住院,然后,我留下了随身所带的工资卡,上面有我全部的积蓄一共600元钱。
  等把这个女人安置好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单位宿舍赶,已是深夜1点多钟了。
  回到宿舍同事都问我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我把经过一说,大家伙一起教训我,说我人太憨,怎么能把讨饭婆当做人来看,她们那些人乞讨为生,连骗带诈,你算是栽进去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他说着,折腾得我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晨七点上班,四点半下班。一下班我就来到了市立医院骨科病房。
  那个女人倒是醒过来了,正倚在病床上,右胳膊打着厚厚的石膏,一副很憔悴的样子,我不很可怜她。
  我说:“大嫂,好一点了吗?”
  这时进来一个护士对我嚷嚷:
  “你是她儿子吧,赶快去银行把这钱取出来交往院费,要不这病床就得安排由别人住了。”
  没等那女人开口,我赶快答应下来:
  “好,好,我马上去取。”
  这时那个女人流了泪,她对我说:
  “兄弟呀,昨天晚上亏你救了我,一辆出租车把我撞倒就跑得没影了,要不是你,我就死在大街上了,谢谢你呵。”
  我当时特别不好意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见我要去取钱,这个女人忙拦下我:
  ‘我这胳膊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是个讨饭的,住不起医院,我这就出院,兄弟你别破费了。’
  我当时看她头上的伤口很厉害,脸都肿得变了形,特别怕她有什么意外,便劝她留下来住两天院,看看再说。
  也许发现自己真的是走不了路,她也只好答应了,我替她交了600元的住院费。
  以后的几天,我下了班就往医院跑,厂里的人都知道我救了个女乞丐,都说我想当雷锋也不挑对象,救个女乞丐,也没法帮我做宣传。
  我当时特别恼火,我想,乞丐怎么了?莫非他们就不是人,救他们就不该救?谁活在世上没有难处,哪怕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做乞丐呵,我断定那个女乞丐肯定有说不出来的伤心事。
  可是,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多大年龄,她都不肯说。问得急了,她就只会叹气,流眼泪,弄得我也不太敢问她了。
  正在这时,车间领导找我谈话,说我最近工作特别不安心,听说在外面同一个女乞丐有暧昧关系,要我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厂里已有太多的下岗职工等着再就业的机会。
  我当时特别生气,跟领导吵了起来,我想我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厂里的人风言风语的往我头上泼脏水,难道真的是好人难当吗?
  心里烦我又到医院去,那个女人善解人意地对我说,她马上要出院。我担心她的胳膊,可她却说:“我们这些做乞丐的人,身体泼辣得很,有个小病小痛的靠靠就会过去。”
  我就问她,为什么要做乞丐?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孩子什么的,我对她说:
  “大嫂,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很想帮助你,如果你想要回家,我可以给你买车票,我希望你尽快回家去,别在沿街乞讨了。”
  这个中年女人听我这样说,只默默地流泪一句活也不说,倒让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后来,我在单位加班,一个多星期以后,才得空到医院去,可是,那个女人早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不知往哪里去了。
  由于单位效益不好,不久我便下岗了,为了谋生我在街上摆了个烟摊,每天守在摊上挣几个小钱勉强维持生活。
  我父亲早年去世,给我和母亲留下了两间房子,这使我们娘俩还不至于睡到大街上去。
  由于家庭生活困难,也没有姑娘肯嫁给我,所以,我三十几岁了仍然是一个人。我倒是不着急,这年头姑娘一个比一个难侍候,我不想去惹那个麻烦。
  可是,我母亲不行,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对我的婚事着急的不行,整天走东家串西家的给我物色目标。
  可是我相了一个又一个,不是人家看不中我,便是我觉得不合适,一着急,我母亲得了偏瘫一下子躺在床上。
  这可把我给折腾坏了,一边要出摊挣点钱,一边要给母亲端水端饭,还要三天两头请大夫来扎针。
  这时我就后悔自己干吗不马马虎虎娶个女人过日子,这样拖拖拉拉,婚事没着落,老母亲也病倒了。
  说来也是缘份,正在我特别想找个帮手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来到我家,说她就是我当年搭救的那个女乞丐。
  我当时说什么也不信,因为那个女人看上去起码有50岁了,可眼前这个女人也就40出头的样子。
  可她一再对我讲那些细节,讲她出院时因为找不到我而没有跟我打招呼,我这才半信半疑地领她进了家门。
  开始,我母亲见她手脚勤快,帮她端屎端尿,还以为我请了个保姆,一再让我退掉她,省下了钱来娶媳妇。
  可有一天,这个叫李美珍的女人趁我出摊的时候,把一切都说给老太太听了,老太太这才相信是儿子做了好事,人家找上门报恩来了。
  这时李美珍对我母亲说,她是四川人,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自己沿街乞讨为生,如果田家不嫌弃,她愿意嫁进田家,伺候我和我母亲一辈子。
  这个主意把我母亲吓坏了,老太太虽然盼儿媳妇,可是说什么也想不到儿子要娶这么个大他十七、八岁的女人。
  李美珍又对我讲了想嫁给我的念头,我说什么也不答应。我说,就是我真的愿意娶你,可我母亲一直想抱孙子,你这个年龄恐怕也很难让老人如愿。”
  我这样一说,李美珍不出声了,我以为她就不再坚持了。
  可是,几天后,不知她用了什么魔法,我母亲的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弯,她一再对我说:“美珍人好,又贤慧,又勤快,待我也好,相信进了田家也错不了。”
  母亲竭力劝我不如就娶了李美珍,了却了她的心事。
  想到母亲这样的年纪,又是瘫在床上的人,我就不想让她为我多操心,再说,李美珍看上去人的确不错,对我也很关心,我想娶老婆过日子图得就是有个伴,至于孩子那是老天的意思,该有的也会有。
  我答应了李美珍的要求,准备和她结婚。可是消息一传开,我们整条街都轰动了。
  许多人都说我实在没出息,娶不到好女人,连讨饭婆也可以将就,有的人直接说我捡便宜货,因为讨饭婆是不需要什么聘礼的。
  尤其是我到单位开介绍信登记,单位里的人也劝我别上那个女乞丐的当,说那种人还不定藏着什么阴谋呢,别到时候骗了我们一家。
  他们这样议论我也直犯迷糊,也许真的不该娶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可看她厚道的样子也真的不象是个坏女人,除了她在街上做过乞丐,我相信她本来也是良家妇女。
  就这样我顺从了母亲的心愿,与李美珍举行了婚礼,虽然来吃喜宴的人并不多,但是,我还是觉得挺幸福,毕竟这也是终身大事,何况李美珍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
  晚上等闹新房的人都走了,李美珍却在我母亲的房间里迟迟不肯出来,直到我母亲睡下,她才到我们的新房里。
  奇怪的是她没有上床休息的意思,反而坐在床边一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
  我知道她迟早要对我讲她的来历,只是没有想到她选择在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对我讲述了她的身世。
  原来她是四川子贡县人,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竹匠,可是那个竹匠脾气不好,经常对她又打又骂。后来,她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那竹匠仍是对她进行虐待。
  她想离婚又舍不得两个孩子,直到竹匠另有了新欢把她和两个孩子撵出了家门。
  与竹匠离婚后,她含辛菇苦地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女儿嫁了人,儿子娶了媳妇,她刚想喘口气,又发现自己得了早期胃癌。
  在县里医院做了手术后,儿子嫌她住院花钱太多,竟不到医院接她出院。没办法,她只得偷偷跑出医院,因为怕医院找她付住院费、她便坐上火车奔了湖北。下车想在武汉的堂妹家躲一段日子,可是堂妹早已搬得不知踪影,她没有办法,便沿街乞讨沦为乞丐。
  那天在路上被出租车撞伤,原本她想就这样死在街上算了,可碰巧又被田虎给救了起来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的她,终于发现世上还是好人多,她打算好好活下去,回报田虎的救命之恩。
  就这样出院以后,她到处打听田虎的名字和单位,因为对这个救她的小伙子她一无所知。
  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当时田虎给她捆扎伤口的毛巾,那上面有田虎单位的名称和电话。
  电话打过去,对方告诉她田虎早已下岗自谋职业,现在不知在什么地方摆烟摊。
  一时找不到田虎,本来不想再沿街乞讨的她只得重操旧业,当起了女乞丐,漫无边际地在借大个武汉街头寻找。
  开始她想摆烟摊么,肯定是在热闹的大街上,可是找了上千遍,没有田虎的影子,这时,她才想也许在小街小巷里面,于是,她又专门钻胡同巷口。
  这期间她的旧病发作,她知道自己做了胃癌切除手术已经生存了两年,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多了。
  正在这时,有一天,在一个胡同口她发现了摆摊的田虎,可是自己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她没有勇气上前去叫一声“田虎兄弟”。
  连着几天远远的观察,她确定田虎家就住在那条胡同里,这才去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买了礼物登了田虎的家门。
  说到这里,李美珍打开贴身的一个毛巾包裹。
  “田虎兄弟,我想只有嫁给你,你才可能名正言顺地接受我的报答,这是个两万元钱的存折,是我几年里乞讨来的钱,我从没舍得用。我想把这钱留给你,算我对你的一点心意,你用这钱去做点生意,闯一闯,也许会比现在强,我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了,只是,我要回到我动手术的县医院,我想给医院打工还我的住院费,所以,明天我就回四川了。”
  我当时听李美珍这样说,有些目瞪口呆,可说什么她的钱我是不能要,再穷我也不忍心用她几角几元讨来的钱。
  那天晚上我也许太累了,一边劝李美珍不要走我一边竟睡着了。
  早晨起来,李美珍已经不见了。
  象我结婚引起轰动一样,李美珍的走又引起了我们整条街的轰动。人们说什么的也有,我索兴不去理他们,只想赶快挣点钱去四川把李美珍找回来。
  我要对她说,我是真心实意地娶她做老婆,那怕就是死,也要死在我们自己的家里。
  没等我把李美珍的事儿对我母亲讲,邻居们多嘴多舌的对我母亲讲了李美珍早已回四川的事,老人本来就是中风,这下又一次脑溢血,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处理了母亲的后事,心想都是自己惹出的麻烦,没让母亲享儿子一天福,倒叫老人为我操了一辈子的心。
  我想到四川子贡去,可又实在不知道李美珍到底会在哪家医院。去年夏天,天太热根本没法做生意,我便去了趟四川,我想一家一家的找,总能找到她。
  可是,我跑了一个多星期,转了五、六家医院,倒是有一家医院知道她,但是,那个护士告诉我,李美珍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她在医院做了几个月的护理工,便走了。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可是,我想她会活下来,因为,她是那么一个善良无助的人。
  我现在只想找到她,把这两万元钱还给她,还想对她说,我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听说您正在采访乞丐,我想她要是活着,也只能是乞讨为生。因此,您帮我留意一下,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她的下落,没有她的消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我们毕竟还是夫妻呵。”
  采访者思绪:
  因为我要急着赶火车,因此,与田虎的有些话是在路上边走边说的、这个黑面孔的小伙子一脸的焦急,让我不由对这个叫李美珍的女乞丐也关注起来。
  可是坐上火车,我的头脑冷静起来,这段没头没尾的故事自始至终都是穿着一种浓厚的报恩色彩,不由让我对田虎的寻妻迫切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毕竟李美珍是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而且,又是胃癌晚期,即使她的生命力依然旺盛,那么对于田虎来说,他们的这段姻缘仍是一段可遇不可求的传奇。
  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就算是彼此真诚结合,这种旷世奇恋也会引起世人的种种猜测与议论,等待他们的将是再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不过人世间奇奇怪怪的事很多,象田虎如此遭遇,又如李美珍这样慷慨回报的并不是多数,因此,我为他们的淳厚个性表示敬仰。
  我无法拒绝田虎的要求,我将在自己的明察暗访中寻找李美珍的影子,如果这个不幸的女人还在人世的话。
  同时我也想对田虎说几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就当过去的一切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田虎听懂我的话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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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冷月亮 发表于 2009-7-18 10: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我在成都的收容所找到她们的时候,两个15岁的少女离开家已经6个月了,眼看深秋来临,两个女孩还穿着入夏时的短裤,瑟缩在墙角,工作人员告诉我,她们在街上行乞已经很久了。
                ——离家出走的少女逃出魔窟、又落陷阱。


  在成都的采访,因为有华西报的朋友帮忙,进展的非常顺利、成都的乞丐问题在全国都很有名,因此,与成都的乞丐接触感觉他们比较大方。
  两个被收容的女孩便是乞丐们提供的线索,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乞丐,混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听说我正在调查乞丐,忙对我说:
  ‘昨天,昨天那两个女娃子被收容所带走,她们实在可怜,都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你应该去找找她们,让她们的父母知道女儿的下落。’
  我来到收容所,见到了两个正处在花季的少女,我想她们将来的路还很长。
  我姑且把甲少女称为袁娟,把乙少女称为柳柳,两个女孩都是15岁,都甘肃上林县人,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里读书,又一同在期末考试后离家出走。
  与她们聊了一会儿,我发现袁娟好像内向一点,腼腆一点,而柳柳却开朗外向,于是,我请求柳柳把她们的经历说点给我听听。这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想了一下,很痛快地答应了。
  我和袁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因为我妈同她妈都在一个单位,我们又考了同一所中学,分在一个班里。
  本来,我俩学习都不错,考的都是重点中学,可是读到初二后,我觉着自己开始跟不上了,袁娟是很讨厌上课,我俩便经常凑到一块儿聊天儿,看电视,作业经常不完成。
  我父母都挺不容易的,我爸下岗以后自己摆了报摊,每天卖晚报什么的,我妈的单位是修高速公路的,效益还不错,但就是经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月,家里光剩下我爸跟我。
  为了多挣点钱,我爸起早贪黑的,每天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这个家基本上成了我一个人的。
  没人管我,我反倒觉着挺轻松,更加不愿意学习,有时候考试考得的不好,我妈就打我一顿,让我写保证书,下次再考得好一些。
  因为马上要考重点高中了,我妈听说有特长可以加分,特意给我买了架钢琴,又为我请了老师,天天逼我练琴。
  我实在是不喜欢弹钢琴,一听到那个声音就心烦,可是我妈硬是让我学,有时候,我坐在琴凳上半天不碰琴键一次,我妈就过来照脑袋给我一巴掌,让我快弹。
  没办法我只好一边哭一边弹,每天坚持练一个小时。
  有时候我妈出差,我可高兴了,主要为的是不用再练琴了,可是我妈从外地打回电话来,让我搁下话筒去弹琴,她要听听我是不是在练琴,好几次我都想把电话线给拽断,可是我不敢,我怕我妈回来打我。
  后来,我考试成绩越来越差,我只好花了6元钱在马路边买了一瓶消字灵,每当成绩单下来,我就用它来涂改成绩,这样,每次我妈看到我的成绩都挺满意,我也再不用挨打了,而且,有时候成绩“好”我还可以提条件,买新衣服了,新自行车了,我妈是只要我考好了,要星星她都给我摘。
  我也知道这样时间长了要露馅,可我没有办法,成绩越来越差,学习拉的几乎跟不上了,初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我的几门主课全是不及格,老师一定让我叫家长来学校谈谈,我开始害怕了。
  跟袁娟商量了半天,她考的也不好,不过她父母离婚了,她长期住在姥姥家,也没人过问她的学习,可是她舅舅对她很凶,所以,她也不想在家里呆了。
  我们俩开始凑钱,准备离开甘肃,到外面去“体验生活”。
  袁娟比我有钱,因为她妈妈经常来看她,临走时总会塞给她十元钱,让她零用。
  为了有足够的钱买车票,她又去找她爸爸要零用钱,她爸爸刚刚娶了媳妇,那个女的还不错,很大方的给了袁娟一百元钱、还让她以后经常到她家里玩玩。
  袁娟拿到钱后还骂那个女人,她说要不是为了要逃走,她才不肯用那个坏女人的钱。
  就这样考完试第三天,我和袁娟便各带着200元钱坐上了的火车,到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是想离开家,走的越远越好。
  到了兰州以后,下了火车我们俩在小摊上吃了一碗面,便开始逛商场,一直逛到天黑,也不知到哪里去住宿,于是,我们又买了票上了火车,反正在火车上也挺好玩。
  等火车到了站,我们才知道是到了北京,我们俩高兴了,一直想到北京玩玩,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竟一下子梦想成真了。
  我们俩在北京玩了三天,晚上在一个小旅社俩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这时,旅社里有一个客人是四川人,他见我们俩挺可怜,便主动给我们买来了盒饭,并且劝我们到成都去打工赚钱,他说他可以带我们去,保证每个月赚1000多元。
  我当时特别想打工赚钱,因为从家里带来的钱在北京都用光了,旅店的床位费我们都不知道拿什么来付。
  我想我妈妈那么辛苦,一个月才赚1000多,我一下子能挣这么多钱,她知道了也许就会原谅我的离家出走。
  我和袁娟商量了一下,便答应跟那个人到成都去打工,那个人一听很高兴,便替我们把床位费付了,又给我们买的车票。
  在火车上呆了很长时间,我和袁娟都累的不行了,才听那人说到了成都。
  我们被那人带到成都一家酒楼,还没有来得及睡一会儿觉,便穿上制服开始干活。我在前面送菜,袁娟被弄在厨房摘菜,我们俩心想反正是打工赚钱,便很认真的干开了。
  晚上我们几个打工的女孩都睡在酒楼的顶层,那上面很闷,根本就不能直起身来,只能钻进去睡觉。
  这样干了一个多月,我和袁娟除了每天拼命干活,酒楼管我们一日三餐外,没有人提发工资的事儿,我有些想家了,我想给家里的打个电话,告诉妈妈我赚到了很多钱。让她别为我着急。可是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那个领我们来的中年人也早没有踪影。
  我有些担心是被骗了,便和袁娟商量好了一起找那家酒楼的经理要工资,可是那个经理说她也是为老板打工,想要谈工资的事儿要找老板谈。
  就这样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哪个人是酒楼的老板,想要离开酒楼身边又没有钱,最后,还是那个经理告诉了我们老板的手机电话,说我们有事可以打电话找老板谈,但不能说是从她那儿知道的电话号码。
  我有一天拨通了老板的手机,可他很不耐烦,我说我们已经在这个酒楼干了两个月的活儿,一分钱工资也没有拿到,我对他说想回老家看看请他发给我们工资,两个月共2000元。
  可是那个老板一听我这样说,便笑起来,他说:‘你们也太异想天开了,你们哪里值1000元一个月呵,你们来成都的火车票,在我这里吃与住的费用,我都没有同你们算清,你们还想要什么工资,一算帐我要你们再找给我还不够哩。’
  说完老板便把电话挂断了,我这时才明白我们是真的上当受骗了。
  我和袁娟商量着不干了,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白天在酒楼里忙得要命,晚上酒楼经理走的时候,把下边的大门一锁,只剩我们几个打工的女孩在酒楼里面,想出来上厕所都没有机会。
  越这样被关在酒楼我就越后悔不该一个人跑出家乡,我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想从酒楼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逃出来。
  终于有一天,有一家公司请我们酒楼送外卖,我拖上袁娟便往外跑。可是,经理说“送菜”是前边的事,与厨房里的袁娟没有关系,她不能跟我一起去。
  没有办法我只得一个人去送外卖,走到大街上真想就这样一直跑回家去,可是,袁娟还在酒楼,我要是跑了,她一个人肯定会受不了,我不放心个性内向的袁娟。
  这样我为了袁娟,又回到了酒楼,我想跑一定大家一起跑,我不能只顾我自己。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又是一个机会来了,那天有一家人在我们酒楼里举行喜宴,大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看许多人都忙昏了头,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想这会儿不赶紧逃走,一拖又不知到什么时候了,我借口打开水来到厨房,对袁娟使了个眼色,趁着客人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的时候,溜出了酒楼。
  我们直奔了火车站,可是一同票价都傻了眼,我们俩就袁娟手里还有20无钱,给家里打电话吧,我又不敢,我不知道我妈会怎么对我也许她已经恨死了我,早已经把我忘了,而对于袁娟来说,家就更没有意义了。
  走不了,我俩就在马路上转悠,晚上在火车站的旮旯里呆了一宿,第二天再接着转悠,很快钱就花光了,我俩面临没有饭吃的结果。
  想再找地方打工,我们又怕上当受骗,还好这次是侥幸逃出来了,要是逃不出来那可就更没法想了。
  结果饿了两天,我们俩再也不顾什么面子,蹲在人多的路上要起钱,袁娟还照着别的乞丐的样子,写了一个纸板放在胸前,结果,第一天我们就吃上了康师付方便面。
  为了多要点钱,我和袁娟商量好了分头行动,她在这个路口,我就在那个路口,然后到了晚上在火车站侯车室见面。
  因为我稍大一点,袁娟什么都听我的,所以,我们挣到的钱都存在我这儿,每天午餐都在外面吃,晚饭两个人在一起吃方便面。
  这样干了两个多月,我俩就挣到了500多元钱,虽说挺让人看不起的,可是把头一低也就什么事没有了。
  正在这时有一帮人找上了我,他们说要让我们两个小姑娘滚蛋,不过要是跟他们合作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当时有些害怕,便和袁娟商量着回家,可袁娟说在成都挺好玩的,又有饭吃,又没人管,说什么她也不想再回甘肃那个穷地方了。
  无法说服袁娟,我也只好继续这么乞讨下去,可是,那帮人找到我们,硬要我俩扮演灾区的失学学生,然后,挣到的钱跟他们平分。
  他们这帮人都很凶,身上刺着黑色的纹身,说起活来骂骂咧咧,有的手里还拿着铁棍,我和袁娟很害怕,就答应了他们。
  这样他们拿来了两套农村女孩的衣服,又把一个写好的牌子挂在我们胸前,还给袁娟弄了副平光眼睛,地点是他们选好的,基本上几天换一个地方,大多数都是人多的菜市场,公园的门口等地方。
  开始我有些紧张,我知道这样有点欺骗别人的味道,于是那帮人中的一个人就在不远处站着监视我,我不敢表示什么。
  由于我和袁娟年龄都不大,人也老实,所以有很多人还是比较同情我们俩,我们的收入多了起来。
  这帮人一看这样赚钱挺快,索兴把我们俩带到一个地方,晚上挤在一起睡,当时房间里一下子会睡七、八个男的,然后,再加我们两个女孩子。
  而且,说好赚了钱平分的,可自从让我俩同他们住在一起,钱就全部被他们拿去了,我和袁娟刚逃出魔窟,又陷入了这帮人的陷阱。
  我们想逃走,可是那个头头对我们说,这个地盘上的乞丐全是他的人,我们逃到哪儿都会有人告诉他。
  这时我们已经离开家乡五个多月了,我开始想妈妈想学校,想我那架怎么也不愿弹的钢琴,我想我们小小年纪离家出走真是害了自己又害家庭呵。
  为了我和袁娟能够一直为他们干下去,他们后来竟带我们离开了成都,又到了一些偏远的县城行乞。
  到了这些地方,我更是转了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逃出去,只好受他们摆布。
  还好,不久,收容所接到举报,说我们这些人冒充灾区的失学学生到处行乞,而且,是到人家的宿舍区,搞得鸡犬不宁,我在一个早晨再度出来的时候被收容所给带回成都。
  在收容所里,我见到了袁娟,她比我早进来两天,到了这里边我们俩个反而轻松多了,很快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工作人员,于是,我跟妈妈通上了电话。
  柳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低下头好象在竭力抑制什么,好久,她才抬起布面泪痕的脸,眼泪使她的脸庞看上去圣洁而动人,在这一瞬间我才发现柳柳其实还真的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跟妈妈一讲话,眼泪就不停的流,妈妈在电话里放声大哭,她说家里为了找我花了很多钱,连彩电都卖了,可是钢琴没有舍得卖,妈妈说,她一定要留下钢琴,因为那是我的。
  为了找我爸爸的小生意也不做了,妈妈的工作也辞掉了,他们每天象有了精神病一样,到火车站、汽车站去找,到外地车站去打听,有时候,以为我会坐火车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妈妈站在每一趟进站的火车前面等呵等,直等的人全走光了也不肯离开。
  妈妈说:
  “柳柳,乖女儿,你快回来吧,你知道你不在家里,我和你爸都快活不下去了,我们总是互相责备、互相指责对你的关心太少了,要是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和你爸爸很可能就要离婚了,这个家就要散了。”
  一听妈妈这样说,我吓坏了,我拼命哭:
  “妈妈,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锗,跟爸爸无关,我们这家不能散,不能散呵。
  袁娟给她外婆打了电话,但是家里没有人接,她又打到妈妈的新家,妈妈一听是她的电话也哭了,袁娟顾不得跟她妈妈讲话,只是问:“妈妈,外婆呢,我要跟外婆讲话。”
  可是袁娟的妈妈总是哭,总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袁娟也放声大哭,她妈妈才对她说:
  “娟娟,妈妈对你说,你别太伤心,外婆在你离开甘肃以后,到处打听找你,天太热,她70岁的人在太阳下面到处跑,中了暑,倒下便再也没有起来,送到医院大夫说她是大面积心肌梗塞,已经没救了。”
  外婆去世的消息让袁娟大吃一惊,她一直说是她不懂事害死了外婆,一直在悄悄地流泪。
  比我更不幸的是,袁娟的外婆去世以后,她从此要一个人生活,因为她妈妈已成新家,好象继父不同意她去住在一起,而爸爸给她娶的后妈也快生小孩,根本无意接纳她。
  袁娟问她妈妈将来她回甘肃以后,她怎么办?
  她妈妈只是流着泪说:“娟娟,你先回来,回来妈妈来为你安排。”
  就这样娟娟妈妈把接娟娟回来的事也托给了我父母,因为她家里实在走不开,而娟娟爸爸就更没有时间了。
  所以每提起这件事,袁娟就要哭,她说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人,她不想回甘肃,就想这样流浪在成都算了。
  可是我劝她还是回家吧,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家呵,象我们这样在外边被人欺负,迟早要吃大亏,我是心有余悸。
  我现在在等着父母来接我们回去,原来总希望远离家门,自己出来闯荡,可这次对我们来说也真是受了教育。
  听说我父母还同学校的老师打过官司,因为我们是学校还在上课时走的,那时离放暑假还有几天,所以,我父母认为我们的失踪学校有责任。
  我知道这次离家出走主要错误在我,可是对学校的老师我也是挺有意见的。
  因为在我们那样的重点中学,老师只喜欢那些学习好的,有希望的学生,象我和袁娟这样的差生根本没有人来关心。
  老师总是批评我们成绩越来越差,把成绩册“啪,啪”往我们面前摔,根本没有问我们到底为什么成绩下降的这么快。
  当时考进这所学校的时候,我们的成绩都不错,都是好学生,可是,现在都成了老师看见就皱眉头的差生,我想这里面老师光知道抓分数,以分数来取人的做法也是有责任的。
  我的班里墙上有个排行榜,每次考完试,成绩都要上墙,成绩好的同学自然很骄傲,因为红旗插在最前面,可象我们成绩差的学生,不但是插黄旗、黑旗,有时候还被老师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示众,警告别的学生不要象我们。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想找个缝钻进去,都是一样的孩子,人家考的好我就考不好,我真是有些不甘心。
  开始我还努力的往上赶,也用过功,可是到了后来,没什么效果,我的努力老师根本没有看到,看我的时候还是那副;日面孔,我心里彻底失望了,我想,我已经给老师留下了坏印象,就是再怎么努力,在老师的脑海里我也是个没出息的学生,所以,我开始破罐破摔。
  袁娟跟我差不多,她学习成绩下降主要是因为父母离异、家庭的关怀没有了。外婆年纪大了,只能管她吃饱穿暖,至于学习上的事儿根本没有能力去问。
  袁娟本来还是班里的团员发展对象,可是不知为什么父母的离婚对她的影响那么大,班里组织的团小组活动也不让她参加了,好多同学一开口便是,你的家庭那样,有些活动就别参加了,影响不好。
  有很多同学为这事瞧不起袁娟,让她也挺伤心的,她说:“父母要离婚我也没办法,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瞧不起我。”
  可是说归说,袁娟在班里渐渐也成了不吃香的学生,成绩也下降的很快,这样我们俩同病相怜,成了比以前更好的朋友,可是,如果我还回原来的中学读书,我很想对老师说:‘老师,我们不想当差生,我们需要老师的关心,我们也想做好学生。’
  只是,老师会不会原谅我们,毕竟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我不真的很想念学校了。
  我想如果老师和妈妈一样也原谅我们的话,我会真的从此回家做个乖女孩,我再也不想让妈妈伤心了。
  我现在明白以前妈妈都是对我好,她是很爱我的,只是她很少这样说。
  采访者思绪:
  两个花季的少女,一段有惊无险的经历,我的成都之行真是收获多多。
  可是采访完这两个女孩,我心头沉重的如坠了铅抉,多么可怕,两个纯洁的女孩差点因为自己的轻率坠入低层的黑暗,多亏那位举报她们的市民,这样才抢救了她们,也抢救了她们的家庭。
  无论是柳柳父母在失去女儿后的互相指责,还是袁娟外婆为寻找孙女命丧黄泉、这起不折不扣的悲剧有大多要我们反思、警省的问题。
  那位爱自己的女儿胜过一切却从来不会说出口的妈妈,她唯一表达爱的方式便是让女儿练琴,学习好,以便将来成龙成凤,可是过分的期望却让女儿望而生威。
  那两位为了自己的幸福各奔东西,却把15岁的女儿独自抛下的父母,在享受重新获得的幸福时,是否时而能咀嚼出这幸福中的苦涩,因为,这是用牺牲女儿的幸福来获得的。
  还有学校的老师,好学生差学生原本都是可爱的孩子,可是,他们做法让差学生以为自己成了坏孩子,而愈法不再努力,而那排行榜上的红黄旗子,将再一次宣布差学生的不受欢迎。
  连大人有时都很难承受别人的偏见,更何况心地单纯的孩子,于是,在老师眼里不吃香的差生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很多爱护,无法承载这种落差的心灵总有一天要倾斜。
  包括袁娟,这个性格内向,文静秀气的女孩,父母的离异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生活上的烦恼,精神上她受到折磨,因为班上活动不再找她参加,她在同学们同情。可怜的目光中又找出了别的东西,那是一种她无法承受的轻视。
  所以,孩子们忍受不了的时候,总会爆发、总会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证明她们的存在是不容忽视的。
  于是,在再一次没有考好后,她们远离了家乡,颠沛流离成为流浪儿,成为乞丐,甚至成为行骗的乞丐,这种坠落的轨迹不能不让人深思。
  没有不一样的孩子,只有不一样的爱和教育。
  孩子是棵小树苗,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怎么给他们输送爱的养份,让他们长得更壮更健康,怎么给他们施之以教,让他们长成栋梁之材,这对全社会来说都已成为最重要的课题。
  孩子是永远谈不完的话题,他们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正如柳柳所说,她们可能不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但是,她们也绝不是坏孩子,她们也很想通过努力来做个好学生,可惜的是这些努力老师全都没有看到。
  我真的很想做她们的老师,看她们成长,我会关注她们一点一滴的努力,对她们的进步表示由衷的高兴。
  我相信经历了这次“历险”,她们会倍加珍惜重新回到学校的机会,会努力去做一个好孩子。
  有时候经历,点挫折对正在成长中的孩子们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他们会在打击中变得成熟起来,我曾对这两个女孩来讲,这可能是她们流浪了半年之久的最大收获。
  令人担忧的是那些曾经利用她们,又欺骗过她们的人,如果这些人还在社会上横行,那么,还会有更多的人成为受害者,我们期待他们会受到制裁。
  孩子找回来固然可喜可贺,可怎么抚平她们心灵上的创伤,不但需要时间,还需要真正的关怀与爱。
  因为时间关系,我在收容所没有等到柳柳的父母,可是,我很想对柳柳的妈妈说一句:
  “如果你爱女儿,就应该大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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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冷月亮 发表于 2009-7-18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乞丐现象大家谈:


  为了了解人们对乞丐现象的真实看法,我在结束《中国乞丐调查》一书的采访后,又在街头做了随机抽样调查,采访了很多市民,请他们直言对乞丐的看法,现整理如下:

  王军 教师

  乞丐问题呵,这是个问题,现在这乞丐越来越多,尤其是北京,哪儿热闹哪儿就有乞丐,这些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真让人瞅着心烦。
  这不前几天我们家门口的天桥上躺着一个乞丐,缺胳膊少腿的,怪碜人,孩子看了都哇哇乱叫。我还想呢,象他这种残废怎么会爬上那么高的天桥,今儿早上我出来晨练的时候,街上还没有什么人,敢情几个小伙子把他抬上去的。
  本来我还挺可怜他,掏出两毛钱给他,可这样一来,我想他们是有预谋的利用个残废赚钱,这样的话我就不干了,我不会再同情这种乞丐,因为他也是为别人打工的。

  刘江江 大学生

  我经常在马路上碰上乞丐,一般的情况下。我不去理睬他们,因为我觉得这些人都是不务正业,好吃懒做才沿街乞讨为生的。
  可是,有时候,碰上那些年纪特别大的老太太,我会很可怜她们,因为我觉得我奶奶同她们一样年纪,可是,我奶奶就很有福气。我最多的时候,给过一个老太太十元钱,她看上去几乎走不动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来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我想如果她有儿女的话,看到母亲这样,他们会怎么想。
  我曾经很想问问她,可是一想我只是个学生,一个只消费不赚钱的学生,我就是知道了她的身世我也帮不了她,所以,我给她十元钱就走了。
  以后,我在那个地下通道里经常碰上她,时间长了,也就不再觉得她可怜,尤其是有一次,我发现她正在往袖子的折缝里塞钱,我就更断定她根本不是无法生活才乞讨的,也许,做乞丐就是她职业。而这种职业不但不会退休,还越老越好干,所以,我就不再觉得她值得同情。

  刘晓军 工人

  我是从来不可怜乞丐的,别看他们破破烂烂的样子,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比我们可有钱,而且,这个职业还自由,没有钟点限制,想干到什么时候,全是自己说了算。
  当然有些不能自食其力的残疾人乞丐是可怜,可这种职业不也相当于自谋职业么。
  但有的时候,街上这种人多了,我就想是不是咱们国家对残疾人的关怀不够呵,那么多的残疾人都走到街上乞讨,这的确是不太好看。
  可后来看到报上讲,这些人都是被控制的,而且,收入还挺高,我就觉得这样也不错,充分显示了人们的爱心嘛,但我是没有钱给他们的,一家人下岗的下岗,打工的打工,生活刚刚温饱,也就没有这个力量献爱心。

  何晓佩 公司主管

  乞丐嘛,我不大碰的到,因为我上下班开车,从来不走那些天桥,地下通道什么的,就是有时候,星期天逛街,容易在人多的地方碰上他们。
  一般来说,我是从不理睬的,因为我觉得大家都赚钱不容易,乞丐嘛也是些不爱工作的人,所以,我没有必要来同情他们。
  有时候心情好,我也会多看他们几眼,因为有些乞丐是比较可怜,但我从没有施舍过,我想正是人们这种总要施舍的行为,才使乞丐越来越多,在某种意义上讲,施舍就是纵容他们,所以,我不支持施舍者。
  从另一方面来讲,乞丐也是国家应该重视的社会问题,乞丐多对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市容方面很让人讨厌。
  但是,我们公司里的外国同事对乞丐看得就比较平常,他们认为那是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同而已。
  因此,受他们影响,我现在对乞丐基本上没有什么感觉,我不讨厌他们,也不关心他们。
  他们的生活与我无关。

  刘桂娟 退休工人

  我是最容易同情别人的,虽然我收入不高,但是要遇上那些特别可怜的乞丐,我还是会给他们几角钱,因为大冷的天,咱们坐在家里还嫌不舒服,他们在外面天寒地冻的,真是让人可怜。
  可是我老伴就老说我,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还去救济什么乞丐。
  他说那些人除了好吃懒做,便是坑蒙拐骗,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乞丐,可我说真正的乞丐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我可怜他们是因为我小时候也讨过饭。
  我小时候讨饭是因为打仗,到处是兵荒马乱的,在乡下活不去了,才出来乞讨,现在这社会也不知怎么闹的,刚刚解放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乞丐,都被遣送回乡下种地了。
  也许真的是观念变了,过去人家把乞丐叫做穷要饭的,可现在听人家说,有些乞丐干一年就是个万元户,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有一次我就亲眼看见一个乞丐在墙角蹲着吃盒饭,那盒饭估计怎么也得五、六块钱吧,能吃得起盒饭也算不错了。
  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度的,我们老俩口都是退休工人,收入不高还有孙子孙女什么的,有时候,想想我们也够困难的,可是又有谁来救济过我们呢?
  所以,我现在心肠已经硬多了,对路边的乞丐也不太在意,毕竟,我们都辛苦过,可是他们有很多人什么都不干也能发财,这让我们的心态开始不平衡。
  现在的人也不是缺乏同情心,只是让这些真真假假的乞丐给弄得无法去相信他们。
  象我这样年纪的人都开始看透他们,你说那些年轻人不就更觉他们无所谓。
  这倒是让那些真正吃不上饭的乞丐,越来越得不到别人的可怜了。

  冯晓 小学生

  我挺害怕乞丐的,我觉得他们又脏又破,简直象从垃圾箱里爬出来的。可是,我也很可怜他们,特别是有些象老奶奶似的乞丐。
  有时候,我会把妈妈给我的零花钱拿出来给他们,但不多,一角两角的,不能让我妈知道,我妈知道她会不高兴的。
  有一次,我出来买早点的时候,把剩下的钱多买了两根油条给了一个乞丐奶奶,我妈就说我胆子太大了,竟敢乱花钱,尤其是给一个乞丐。
  我妈就是教育我的时候,才提起乞丐,她总说:“瞧见了么,不好好学习”那你也只有上街要饭去!”
  小时候我最怕听我妈说这句话,可是,上学以后,我觉得妈妈只是在吓唬我,她永远不会舍得让我去当乞丐。
  但是,我还是很可怜做乞丐的人,我希望有人会来帮助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在马路上磕头讨钱,但我不知道该由谁来帮助他们。

  王红彬 机关人员

  对乞丐,我想过是国家政策的问题,现在社会开放了,人们的观念也跟以前不同,特别是农民,在地里干上一年,不如他在城里转悠上半年,所以,你想他们会怎么选择。
  尤其是乞丐这种职业,它不需要什么成本,穿得破一点,把脸涂的黑一点,甚至包扎上带红颜色的纱布,随便往哪儿一蹲,钱就来了,对于许多人来讲这无疑是一条不错的发财之道。
  这是现在城市里,尤其大城市里乞丐越来越多的原因之
  再就是那些残疾人,许多残疾人也许本来有一份福利工作可以干,可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景气,他们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收人,所以,上街乞讨是最简单的事儿。
  有许多残疾人实际上从小就在锻炼着上街乞讨的本事,比如盲人要学会拉二胡、唱曲子。也许,乞讨对他们来说是最力所能及的职业。
  当然,如果社会保障体系越来越健全,我相信这种现象就会越来越少。可是,我们国家太大了,又有这么多人口,有些事情只能是慢慢过渡,想一步到位是很难的。
  我一般是不同情乞丐的。因为,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我无意去贬低他们,也无意去帮助他们,我想这是不相干的事情。
  但是,我很讨厌地铁里那些拽人衣角的小女孩,小小年纪便学得什么都无所谓,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样的小女孩我很少施舍她们,我知道她们的母亲也许就在车厢里的人群中,因此,我不想纵容这样对待孩子的人。
  我倒是觉得国家应该对这些人进行制裁,利用孩子行乞,得到的虽然是金钱,但毁掉的却是正在成长的孩子。
  很难想象这些曾经沿街乞讨的孩子会不会受到教育,会不会成为有正常心态的人,因为社会是个大染缸,这么小的女孩儿在社会上混来混去,我无法想象她们的未来。

  孙守业 教授

  我因为很少出门,所以与乞丐遭遇的比较少。但是,偶尔也会碰上,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社会这么大,又这么复杂,三教九流,行行都有人来做,据说乞丐也是一个分类很细的行当。
  不容否认,乞丐在成为越来越严重的社会问题,而且,由丐帮组织引发的犯罪也此起彼伏,这里面已经有很多危害社会的因素。
  所以,管理与净化市容是很关键的问题,而且,对于城市里的乞丐“围追堵截”是不太现实的,因为你今天刚把他赶走,他明天又在别的地方出现,这是很让人头痛的事情。
  对于这些人“堵”不如“疏”。给他们疏通的机会,实行分流的政策,慢慢减小城市环境的压力。
  城市里的乞丐问题由来已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而且,这样的问题在世界上发达国家更为突出,听说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于青 记者

  做为晚报的记者,我也是非常关注街头巷尾的事情,有时候,满大街跑着采访,对乞丐真是感受特深。
  常常有很多想采访他们的冲动,也曾经采访过几个乞丐。但是,他们所说的话几乎都是一个口吻,生活发生了困难,衣食没有着落,无可奈何才走上乞讨之路。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与他们沟通,因而,很难让他们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
  我一直在想,这些人的背后肯定有很多鲜为人知的故事。我很想走进他们的“部落”探询其中的隐秘,但是,我也很怕招惹事非。
  风闻乞丐与乞丐之间也是很黑暗的。这些在社会最低层的人一旦没有了做人的尊严是什么也肯干的。
  于是,一次一次与他们擦肩而过,一次一次对他们的好奇也就越来越大,但我想也仅局限于好奇而已。
  对于真的让人同情的乞丐,我从来是不吝啬的。有一次,我给了一个流浪歌手一百元钱,因为,他乞讨是为了出卖他的歌。
  我觉得他的歌不错,充满了真诚,也充满了思索,我认为他是真的没有钱,否则,他不会落魄的到街头上卖自己的音乐。
  他为我唱了一首歌,名字叫《小鸟》,他是想象小鸟一样围在我身边,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希望而已。但是,为了他给我的这个祝愿,我付他一百元钱,我觉得公平合理。
  我没有觉得那个歌手可怜,我只是认为他很勇敢,毕竟他敢站在街头上唱,虽然,给他钱的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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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冷月亮 发表于 2009-7-18 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朱剑虹 军人

  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觉得很有些话要说,因为是军人,你知道我们是被要求付出很多的一个群体。
  尤其是在老百姓中间,我们要时刻保持自己处处乐于助人的形象,否则,有些东西老百姓很难接受。
  在与乞丐的接触上,我曾经吃过两次亏。一次是被一个年老的乞丐诈了200元钱,因为,他在我走到他眼前的时候,突然昏倒在我脚下,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不扶他一把,可是这一扶就出事了。
  老头醒了以后,硬说是我碰倒了他,要我送他去医院,我那天正好有急事,可走也走不开,有那么一大堆看热闹的,我又穿着显眼的军装。
  搞得我实在没办法,我问他要多少钱,他说你有多少钱。我那天刚好兜里只装200元钱,我全掏给了他,他才松开抓住我军装的手,我当时简直都有点蒙了。
  回到连队,我想这事不对,肯定是那个乞丐在讹诈我。结果第二天,我又去找他,可是那老头眯着眼睛,说他根本不认识我,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我这才明白过来,我是真的被他讹诈了。
  可是因为我是个当兵的,有些事就不能过于跟老百姓较真,所以,只好咽下这口气。
  第二次是我在菜市场买菜,买好菜一转身,“啪”旁边一个小女孩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下,那小女孩拽住我就哭,说我碰了她的杯子。
  可当时我清楚地记得我隔着她至少有半米多的距离,这小女孩就是哭,要我赔她,我刚要解释,围过来一群人,其中,有一个女人还说,“如今这当兵的连要饭的也欺负。”这话说得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们当兵的就怕听这话。
  我赶紧拿出50元钱给那小女孩,让她别哭了,可她还是哭,非要一百元。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好又拿出一张一百元给了她,这女孩才一瘸一拐地走了。
  可是她刚走,那个卖菜的就悄悄对我说,当兵的,你上当了,那个破杯子是她自个扔地下,她只是想讹你的钱,不信你瞅瞅,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跟那个孩子在一起。我追上去一看,果然,那个女人已和小女孩往路边的一个胡同里走。一见我追上来了,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解放军打人了啦,解放军打人啦”。
  这一喊不要紧,又围上来好多人,我倒成了众矢之的。没办法我只好推上自行车,回了家,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你说这乞丐可恨不可恨?
  所以,我对乞丐从来没有好感,我也从不同情他们。看到这些人我就躲着走,生怕再有什么事情落到我头上。
  讹点钱还是小事,我无法忍受他们对我这身军装的侮辱。做为军人应该做得比普通百姓更好,这我懂得。可是,总是让这些人得逞,我觉得国家是该好好管一下这种人了。

  邢国粱 出租车司机

  我是不敢小礁这些做乞丐的,别看他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怜样,其实,他们当中能人多着哩。
  好几次我都碰上这样的乞丐,人前可怜巴巴,让你恨不得领他家里去让他吃顿饱饭,可是,一转身去赌去了,而且,赌注大的让人咋舌。
  我觉得这帮人算是有本事的,不出工不出力就能赚到钱,比我们开出租的强多了。
  所以,有时候我媳妇回来说,那个胡同口趴着的乞丐真是可怜,我就说,得,你还是先可怜可怜我吧,他比我强多了,不用每天玩命的出车挣份儿钱,照样吃得不错。
  说归说,可人这心呐就是软,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出车回来看见一个乞丐在墙根下冻的直哆嗦,便回家让媳妇找了件旧棉袄给他,可这些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给他棉袄他不要,他要钱,我一生气扔下棉袄走了。
  春节的时候,是我们拉活儿最痛快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赚几个。
  我往北京站送人,就碰上了这么一家三口。
  男的女的都打扮的挺干净,就那个小女孩脏的只剩下两只大眼睛。他们大包小包的不少,看样子是回老家过年,听口音象是山西人。
  一下车,那男的甩给我一沓五元钱,说甭找了便下来搬行李。
  那一沓五元钱都破旧的不行,我数起来那个费劲,数了几遍也没数清。我说“兄弟,你给我太多了,再说这钱也太破了”。李
  那男的隔着车窗对我说:“大哥,俺是要饭的,这钱是破了点,但我给你的可不少,过年了,这点钱对俺来说不算什么”。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家人走远了。回到家我想想;心里这个不平衡,你说连乞丐都有这么神气的时候,我们这些人算什么,说到底人还不都是一样,活着就得要饭吃,只不过手段不同而已。
  从这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瞧这些乞丐,他们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刘茹娟 酒店经理

  要说我们开酒店的最怕的是这些乞丐了,有时候无意当中惹恼了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上店里闹一番,这生意就没法再往下做了。
  所以,一般开酒店。饭店的都得哄着这帮人。当然,不是哄那些遍地乱跑的乞丐,主要是要跟他们的头儿打好交道。
  我干了这么长时间酒店,虽然各方面关系都处理的挺好,但是,对那些小乞丐,小乞讨儿,我一直觉得很同情他们。
  也不知他们是谁家的孩子,是跑丢了,还是被人拐卖了,或者是离家出走,反正,这帮孩子在乞丐帮里可不算少。
  按他们的年龄,他们正是要好好读书的时候,但许多孩子就这么在街头上混,甚至还有更小的,大概也就四、五岁吧,每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沿街乞讨,我对这种乞丐总是要表示同情。可你今天给了他钱,明天他又出现了,根本没办法让他消失。
  我总是认为大人们好吃懒做的习惯已经养成了,让他们再改也很难,可是,孩子也这样从小养成这种习惯,将来指不定成为个什么人,这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一些隐患。
  也有一些朋友说我杞人忧天,说我不该为这些人伤脑筋,可我想从小就当乞丐的孩子,长大以后这种卑贱的受人歧视的经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我不知道他们懂事了以后会怎么对待过去。
  也许我是在杞人忧天,但愿我是在祀人忧天。

  贾珊珊 推销员

  说起乞丐来,我觉得同他们挺有感情的。干我们这一行的,到处推销设备,其实,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们渴望得到的是签好的合同,而他们只想得到点钱而已。
  细想起来,这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区分,都是为了钱,都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
  而且,我这人信佛,我认为广结善缘才能最终得善果,修练成功,所以,尽管有时候我也挺困难,可是我从来不拒绝伸向我的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尤其是我在出差去谈一个大的合同的时候,在路上遇到所有的乞丐,我都会施舍,我想我施舍他们,就会有人施舍我,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说来也怪,事情还真的是这样,每次出去谈合同,我施舍的越多,收获就越出于我的意料之外。
  还有一次,我在老家的父亲犯了心脏病住了院,我当时担心父亲会出问题,因为他的冠心病很严重。
  我是在夜里12点接到家里电话的。放下电话我就在盼着天亮,我想等天一亮我就跑到大街上去,施舍每一个乞丐,我想老天会为我的慷慨而感动,从而解救我的父亲。结果,天真的亮了,我跑到大街上,却一个乞丐也没见着,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往日地下通道里常来常往的那些乞丐一个也没出来。
  还好,总算我平时结的善缘还不算少,我父亲终于是虚惊一场,马上就康复出院了。
  把这件事说给朋友听,朋友们都笑我这人太迂,但我并不认为可笑。
  有时候人们施舍不是为了乞丐,而是为了自己,正如佛经里所说的,人能够渡的只有自己,所以,我会一直这样施舍下去。
  现在媒体上也披露有好多乞丐其实是真正的富翁,比普通人收入还高。这我也没有什么不平衡的,就象我们推销员,业绩好的又买房子又买车,业绩不好的盒饭都吃不上,这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们可怜乞丐,是为了满足我们自己的那份怜悯心,至于,他为什么做乞丐,又做得如何成功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何泽民 报社总编

  我对乞丐从来没有什么好感,我想这种现象的产生是城市的耻辱,是城市养了这么一堆流浪汉,所以,我不赞成施舍,这样只会让这种人越来越多。
  我曾经想要在报纸上对这个问题进行关注可是搞了几期,发现人们的热情并不高。
  现在是人人都想通过竞争实现个人价值的时代,没有多少人去关心那些尘埃中的乞丐。
  但是,如果做为故事或者是传奇,还是有人喜欢去读的,因为现在人们的口味都变得刁钻,除非是与众不同的东西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象我们的报纸比较正规化,这种话题根本无法展开,所以,关于乞丐问题的关注搞了几期,也就无疾而终。
  就我个人来讲,因为我很少碰上乞丐,所以也就无从谈起,我对他们的了解也仅仅是表面的一种感觉,至于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存手段那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看出,现在的乞丐同解放前的乞丐截然不同。旧社会的乞丐大多是饥寒交迫的贫民,而现在的乞丐有许多是为了赚钱,为了享受。
  当然可能也有一些家庭突遭变故,无力维持生活或者是残疾人,但这种成份我想不是今天乞丐群体里的大多数。
  今天的乞丐已经非常职业化,他们这个群体实际上在很大的程度上已构成了一种产业,只是这种产业应该归为哪一类至今还没有人探讨。

  张梅 自由撰稿人

  因为我是搞写作的,所以,对乞丐这个比较复杂的群体,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关注。
  我发现他们实际上也是比较有人情味的一个群体,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乞丐,彼此之间的那种照顾、搀扶,每每让人看了都要心酸半天。
  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职业化的乞丐,但我相信走到沿街乞讨这一步,她们一定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难处。
  也许我这个人比较感性,因而特容易同情弱者,我觉得乞丐实际上已丧失了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权利,他们被遗忘在角落,在人们的好恶中生存着,这有些不公平。
  但尽管是这样的生存环境,他们还是在挣扎着活下去,我觉得这需要勇气。
  也许哪一天我活不下去了,我会去选择死,也不会选择做乞丐,我想我没有那么勇敢。
  从这一点来看,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乞丐,加入这一职业虽然不需要技术和学历,但却需要打倒自己的勇气,这种胆量有很多人并不具备。
  因此,我无法忍受嘲弄乞丐的口吻,也不喜欢别人歧视他们,人们没有这种权利。
  他们只是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在坚持这种生活而已,不想同情他们可以理解,但要去践踏他们这个无法让人接受。
  至少我不会这样做。
  上帝说,仁慈是上天赋于人们最神圣的美德。既然你不想对任何人施舍,那么也别放弃你的仁慈,那怕只是平静的走过乞丐身边,而不是向们吐唾沫。
  既然生存只是一个手段的问题,乞丐们只是用了人们通常不用的手段而已。

  陈振铎 电台节日主持人

  做为一名节目主持人,我经常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但是同乞丐接触我是仅限于在马路上碰到,对于这些人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感兴趣。
  但是选题报到台里,领导不看好,说乞丐问题太敏感了,不想惹麻烦,所以,也就放下了这个话题。
  后来我也想这个话题实在是个角度很难把握的事情,毕竟,做乞丐的人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人都有,让他们出来谈能谈什么呢,搞不好对听众还是一种误导。想到这里,我也出了一身冷汗,这个节目幸亏领导没有批,否则,我也是骑虎难
  有时候,我也会观察一些乞丐,但这种时间都很烃,很多时候仅仅是擦肩而过,我对他们的内心世界实在是难以触摸。
  总体感觉这些人大概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混口饭吃而已,有些人在街上呆的时间长了,心态已经扭曲,他们的内心世界已经跟普通人不一样。
  而且,他们中间有许多人,从一开始乞讨慢慢沦落为罪犯。
  前两天,我们小区里抓到的那个专门在半夜里橇汽车门的小偷,在白天便是乞丐。这些人生活在不平等的环境里,心里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平衡。
  一旦这种扭曲无法控制,他们便会有犯罪的念头和行为。
  所以,对乞丐问题的探讨已不仅仅是一种社会话题的展开,它是一种综合的复杂的社会问题,是社会整体构成的一部分。
  这一切都需要全社会来关注,而不是仅仅是哪个人的问题。
  想要让乞丐消失很简单,让他们从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就可以了。可是,想要让他们不再出现,我想这绝非是一日之功,这是个很难摆脱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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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冷月亮 发表于 2009-7-18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虽说是《中国乞丐调查》,由于时间和空间所限,我只在半年内跑了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沧州等几个城市,对大约五十余名乞丐做了现场或追踪采访。就书中所涉及的人和事来讲,也许并不具代表性,但我相信个性即典型性。
  这些四处漂泊,无家可归的乞丐,这些沿街乞讨,靠人施舍为生的流浪者,给了我什么样的感觉,我一时很难表达。
  只是,对其中某些人的命运我始终给于同情,而对其中某些人的遭遇我想保持沉默比开口说话要好得多。
  现代社会的多元化带给人们很多选择的空间,过去我们的社会主流总是认为乞丐是自甘堕落的一个群体。
  经过这次调查采访,除了对乞丐背后各种不同背景的了解,我想最大的收获便在于我想通了这一问题。
  那就是乞丐也是一种生存方式,虽然这个群体所带来的社会问题是显而易见的,譬如说,治安、市容、社会秩序乃至城市环境,但乞丐是城市的附属品,它随着城市的繁华而膨胀,随着城市的萎缩而消声匿迹。
  过去我曾天真地认为出现乞丐只是发展中国家的现象,可前不久,我在美国和加拿大做短期文化访问的时候,也频频地与乞丐遭遇。
  只不过与中国的乞丐相比,西方国家的乞丐似乎更文明些。
  在洛杉基的高速公路旁边,一个白人乞丐举着乞讨的纸板,上面写着“无家可归,请你帮助我,祝你今天好运气”。
  在旧金山海湾,一个黑人乞丐坐在马路边,怀里也有一张纸板,上面写着“为什么要撒谎,我要钱就是为了喝酒”。
  在纽约,在握太华,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缝隙里总会有他们——乞丐们伸出来的肮脏的手。
  现代化工业进程的加快,贫富悬殊状况的加剧,已经使西方国家有越来越多的人无家可归。可他们仍要活下去,那么,做乞丐成为理所当然的选择。
  令我最受启发的是,西方国家的乞丐活得比中国的乞丐要轻松的多。
  因为除了他们自己的原因,在那种社会里没有任何人会站出来指责他们。因此,西方的乞丐大都懂得不做干涉别人的举动。即使乞讨未果,他也会送你一句“祝你好运!”而悄悄离开。
  做乞丐的人经历有各种各样的,在我的调查中,除了那些真正无路可走,无家可归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是愿意作这种选择,那么,我想这又有什么错呢?
  开放的社会其中最明显的标志便是个人生存空间的拓展。既然有奋发向上,谋求人生辉煌的成功,也难免有意志消沉。失去了所有机会的失败,这是每个人不同的命运际遇。
  我们常说结果不同往往是因为遭遇不同,对于乞丐,我想人们既不需要同情心,也不必心存偏见与歧视,给他一个平常心足矣。
  生存的本能每个人都有,未必乞讨就是一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人在最难的时候,能伸手要一把米也证明他想活下去。
  但是,给不给这把米全在你自己,这是个不牵涉责任感的选择。
  所以,尽量别对身边的乞丐抱太多关心,他们同你一样也是在为生活奔波,只不过他比我们活得更简单一些罢了。
  我同意乞丐也是一种职业的说法,而且,我知道在泰国和印度,一个职业乞丐的年收入均已超过了一万美元。因此,在那个国度里,全家都是职业乞丐的并不稀奇。
  由于种种原因、我对中国乞丐的年收入并没有详细的数字。但在有些乞丐闪烁其词的回答中,我大体可以推测,中国职业乞丐一年的收入不会少于公司的白领职员。
  在我的随机抽样采访中,有许多人对乞丐现象深恶痛绝,责怪政府为什么不全力取缔他们,认为这种沿街乞讨的现象损害了城市的形象。
  我想这种心情是正常的。
  同时,我也相信政府肯定为这些问题也在做着大量的工作。可是,由于现代社会观念的开放和交通的发达,有许多问题不再象过去一样一个行政命令便会消声匿迹。
  况且,一向爱面子的中国人也开始越来越学会面对现实,适应现实。
  因此,就这一点来看,想在短时期内消除乞丐现象我想只是一种理想。
  但是,不容否认,乞丐这个群体有时候真的是城市里的害群之马,是滋生犯罪的温床。
  尤其是那些结帮成伙的乞丐组织更是城市肌体上的毒瘤,应该早日清除。
  那些靠乞丐发财的所谓“能人”,他们的背景更是令人不可触摸,相信那是一种黑暗的势力所在,“多行不义必自毙”应该是他们自律的箴言。
  在历时半年之久的采访中,最让我难以释怀的是那些孩子们,那些或因家庭而离家出走,或因父母离异而无人托管,或因家庭遭难而无力求助的乞讨儿们。脏脏的小脸上总有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对抚爱与关怀的渴望。对于他们,我无法再掩饰同情,可除了写下他们的故事,对他们的境遇我爱莫能助。
  对于这些失去了家的孩子,我只想流泪,漂泊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永无尽头。我无法设想将来他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人生,这是个不可预知的话题。
  《中国乞丐调查》脱稿之际也是我倍感无奈之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因为,对所有的乞丐我有的只是如实记录,那些传奇故事在某种意义上变的象小说一样好看,但却无法讨论什么。
  是的,我本来就无意讨论什么。
  我对本书选题的策划者坦言相告,把乞丐做为社会问题来剖析,我显然没有社会学家有发言权,表达对乞丐现象的态度,我不会有政府官员的权威。
  因此,作为一个作家,我只是起到了关注这个群体的一点作用,我把我的作品用来展示乞丐的某些背景和生活。因为,我与他们交谈了,所以,我觉得有些东西我要写出来,这就是这本书的宗旨,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承认文以载道,文中不可能不流露作者的倾向与观点。所以,不必非要一个结论性的东西来为此书打分。真正想关注乞丐这个群体的人,只要翻看这本书,有些问题便会一目了然,不存在孰是孰非,只是一个选择与被选择的问题。
  世界就这么大,天空也很小,人们感觉生存的空间很拥挤,但也没有理由把哪些人逐出地球。
  因此,宽容会使生存变得简单。
  所谓宽容并不是要你去原谅谁,只是大家互相放心各自的选择,少一点偏见,多一点理解。
  乞丐们虽然很需要你的同情心,可做不做施舍者你自己说了算。如果他拽住了你的衣袖,你可以很认真地对他说“我也很需要帮助”!
  传奇也好,口述实录也好,我想目前对于乞丐问题的关注也仅此一家而已。
  于秀 1999年6月19日于北京亚运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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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_xue 发表于 2009-7-18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受益匪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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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2009-7-20 12:30
如果中国真的能落实社会保障和社会救助,就可以解决了,可民政部的钱谁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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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心姐姐 发表于 2010-4-5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唉!现在社会太现实!落实社会保障和社会救助,还不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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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 发表于 2010-4-14 14:1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描述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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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世温柔 发表于 2010-4-14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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