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甲骨文中“弃”的字形上部是一个倒立的小孩,中间是古人用的簸箕,下部是两只手,字面意思是,用两只手端着簸箕,将小孩倒出去,所以那些不被家人接受而被扔掉的小孩子就叫做弃婴…… 最近,本报连续报道了多起婴儿遭到抛弃的事件,有的弃婴来不及看看这个人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有的弃婴则大难不死回到了悔过的亲人怀抱中。弃婴背后,是人性的悲哀,情感的淡漠, 还有父母亲人在物质世界中逐渐被磨灭的社会责任和法 律义务。 A 新闻事实―― 不少弃婴在绿化带里被捡到 在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弃婴有专门的接警统计栏,到今年11月,警方接到的弃婴报警有60起了,几乎每6天就接到一个弃婴报警。据悉,今年关于弃婴的接警数量与去年比还算少的,去年共有160多起。 车站地区派出所是个经常接报弃婴的地方。那里的民警告诉记者,弃婴被抱到派出所后,有的刚好放在一张靠背椅子里,有的摆在桌子上,孩子不停哭,民警们喂牛奶怕呛着或不适应,只能一边调查、一边联系福利院、一边喂点水。若遇孩子拉了,还得忙着去买尿不湿。一些弃婴身边是带有包裹的,3月27日早上火车站广场西出口厕所门口发现的男婴,身上有照片,写了出生年月,一旁的塑料袋里有奶瓶、奶粉、尿不湿,还有瓶药片。10月6日晚上发现的女婴躺在毛巾毯上,身旁的手提包里有纸条,写明孩子患了脑瘫。 弃婴中也有健康的。民警说,去年就遇到过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一名老太太竟然找派出所开收养证明。这名老太太在附近一家商场门口捡到个婴儿,因为女儿不生育,看孩子健康就想抱回家养。结果一个18岁的四川姑娘冒出来说孩子是她生的,由于自己还没成家,生下孩子只能丢掉,但又不放心,就躲在不远处看谁会捡走孩子。姑娘希望老太太出钱让她回老家,老太太想想怕有后遗症,就跑到派出所找民警帮忙,希望出一张姑娘自愿把孩子给她的证明。民警告诉她这种证明没办法出,后来姑娘偷偷跑了,老太太按规定也不能私自收养,孩子只能送去福利院。 不少弃婴是在绿化带里被路人、清洁工或者巡逻民警发现的。9月9日深夜,复兴路上一花坛内停着一辆小推车,里面的男婴身旁有衣服等物品,脖子上还戴着一颗金花生,推车里有张纸条说孩子有疾病,看不好。9月15日,有路人在兴源路上一个公交站台旁边的草丛内又看到一名弃婴。记者发现,自从原市第一人民医院搬迁后,崇安寺派出所的弃婴接警量少了很多,而现在市人民医院所在的金匮派出所接警量明显上升。有的人把婴儿丢在医院大门口,有的扔在楼梯口,还有放在老干部病房门口。 一些大人选择把婴儿丢在马路边、火车站、医院等热闹地方,也许是想让孩子得到好心人收养,或被送进福利院,但大人的行为已决定了孩子人生不幸的起点,一些孩子并没有幸运地活着被人捡到,像7月1日在港下一河岸边、4月6日在清扬路某工厂门口等,市民都发现了死婴。警方表示,按照民间风俗习惯,婴儿如果在丢弃前死亡,家长通常会进行埋葬,因此这些婴儿的死亡很大可能是在被丢弃后发生的。 B 追踪调查―― 今年收养的弃婴都是“文”字辈 据无锡社会福利中心副主任刘建明介绍,儿童福利院收养弃婴有一套规范的程序流程。首先福利院需要公安机关和民政部门开具的捡拾证明,在上面标记了发现弃婴时的报警人以及婴儿父母无法找到的确认手续等,弃婴才能够被收养。福利院将对弃婴进行体检,并将婴儿送入隔离区隔离一个月进行观察,符合健康标准的,就将按照年龄段分入各个班级中。 目前许多地方的儿童福利院都以城市的名称作为小孩的姓氏。无锡儿童福利院收养的婴儿都姓“锡”。名字中前一个字,则根据排表每年统一确定一个字,今年是“文”字辈;名字中后一个字,则根据性别由福利院工作人员取。刘建明透露,送到儿童福利院的婴儿很多有先天性疾病,包括兔唇、痴呆、心脏病、脑瘫等,需要工作人员更多的关心和护理。像脑瘫病儿很多都只能躺在床上,如果能早干预、早治疗,一些病儿还能够恢复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儿童福利院有专门的康复室为这些残疾婴幼儿的恢复提供便利。 记者在儿童福利院一个优优班教室看到,孩子们正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数学排列规律的教学。负责上课的蔡老师说,儿童福利院目前有两个早教教室,其他小孩再按照年龄从小到大分出六个班级,分别是一个苗苗班、两个点点班、一个优优班和两个聪聪班,优优班和聪聪班的小孩年龄较大,且存在一些智力发育上的缺陷。蔡老师告诉记者,这些小孩基本上是早上6点起床,晚上8点睡觉,天气好的时候在福利院草地上进行户外活动,生活节奏和幼儿园很像,上下午各一顿点心,每天保证他们能进行充分的脑力和体力锻炼,有时还开展一些聚餐、技能竞赛等活动。老师配合专业的治疗医师对他们进行恢复训练,有的脑瘫儿童在治疗后可以自己行走和上下楼梯,也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饭。儿童福利院还收养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弃婴,老师们喊她们“大双”、“小双”,姐姐脑瘫但妹妹发育正常,现在这对双胞胎已经5岁,她们一起被一个助养家庭助养。 曾有父母在遗弃孩子后感到悔疚,找到福利院把孩子领了回去,还有些孩子被社会各界以及外籍人士领养。刘建明认为,像弃婴这种行为,按照国家法律规定父母是要按照遗弃罪论处的,要解决弃婴问题,光靠福利院一家之力还不够,需要公安、民政、卫生、计生以及其他部门配合协作。 C 背景解析―― 四大原因造成弃婴事件频发 11月25日,一名19岁女子生下女婴后,把女婴扔进垃圾筒,逃离途中后悔再联系警察救出婴儿,事后该女子接受了警方调查。记者从洛社派出所了解到,这名未婚妈妈是外来打工人员,男友之前在一家饭店里打工,也是外地人。今年2月,她发现怀孕,5月回了趟老家,她把事情告诉了男友,男友让她先回无锡再说。因为家里有事,这名女子等到8月份才回无锡,可这时男友的电话已打不通,而他工作的饭店也拆了。女子说,她四处找不到男友,怀孕的事情也不敢告诉别人,觉得非常无助,对男友很怨恨。当天生下孩子后她害怕被人发现,又见孩子长得很像消失的男友,冲动之下就把孩子扔了。据悉,该女子可能平日体形偏胖,家人竟不知道她怀孕。非婚生子问题如今是弃婴的一大原因。除此以外,父母以及一些爷爷奶奶丢弃婴儿的常见原因还包括因性别歧视丢弃女婴,因经济困难而无力抚养婴儿(特别是超计划生育的孩子),因子女有先天性疾病无力支付医治费用等。采访中有市民表示,弃婴事件频发反映出社会发展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淡漠,情感在和金钱的权衡角力中败退,一些人心中的道德天平失衡。 江南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吕青指出,弃婴在中国是一个长期存在的社会问题,有着深刻的社会因素。弃婴中很大一部分是女婴,这和中国封建文化中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有很大关联,即使在一些经济发达地区,性别歧视的现象也仍然很普遍。许多家庭仍然认为生个男孩才能传宗接代,而且男性在工作就业等方面仍较女性优先。男女性别比例的失调会导致许多不稳定因素。 吕青认为,像弃婴中时有存在的未婚生育婴儿和疾病婴儿,更多的是涉及预防教育工作和儿童保护的政策和制度方面的问题。无锡很多弃婴是外来务工人员所生,有些外来女青年在单调工作之外缺乏必要的性教育和社会联系,怀孕生了小孩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我国目前还没有建立一个完整的儿童社会保障制度,儿童福利院并不能代替家庭在抚养婴儿和儿童中的作用。而作为未婚生育婴儿和疾病婴儿,虽然通过新闻媒体报道获得了社会关爱,但还缺少长期的制度保障他们能够得到特殊的照顾和经济支援。 D 专家说法―― 解决弃婴问题需要全社会关注 11月17日一名早产女婴遭弃夭折,遗弃女婴的奶奶杨某被刑事拘留。25日将女儿从二楼垃圾通道扔下的年轻母亲,目前被取保候审。最近两起事件中大人可能面临的法律处罚,引起了社会的关注。 我国婚姻法明确规定禁止家庭成员间的虐待和遗弃,并对家庭成员之间应履行的扶养义务作了规定。刑法中指出,遗弃罪是对于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行为。父母对子女的抚养义务,是社会所赋予并由国家法律规定的义务,它既是一项社会义务,也是一项法律义务。法律还规定,如果将婴儿遗弃于没有行人或人迹罕至的地方,行为人的主观恶意则不仅仅是不愿意履行抚养义务,而且是希望或者放任婴儿死亡,行为严重侵犯甚至剥夺了弃婴的生存权。 今年2月6日下午,长安社区一市民听到“砰”的一声,走到后院竟发现一个被人从楼上扔下、浑身带血的女婴。该市民立即把女婴送到医院,总算救回了小生命。而对女婴下毒手的人,正是她的母亲小云。小云只有19岁,一年前由于父母闹离婚,寂寞中在网络上寻找安慰,结识了比自己大12岁的男友。几个月后,她得知自己怀孕,由于男友经常出差,她不敢独自堕胎,更不敢告诉父亲,只能看着胎儿一天天长大。到了冬天衣服穿得厚,烦恼的父亲居然没察觉到女儿变化。2月6日,小云在卫生间里产下女婴,慌忙中她仍然想着不让父亲知道此事,没给孩子裹上任何衣物,爬上三楼打开窗户把孩子扔了出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事发后取保候审的小云被男友接到家中,经过一段时间喂养,她对女儿渐渐有了感情。承办案件的惠山区检察院检察官表示,小云的行为完全不顾后果,这个女婴在落地过程中弹在软钢板上,弹了几下后掉在院子里,周围是比较松软的煤渣地,而且被其他人及时发现抢救,若没有这一连串的巧合,女婴大冬天里没穿衣服就被扔下窗,早就没命了。所以这不同于一般的遗弃行为。小云涉嫌犯故意杀人罪,经检察院起诉,被判了有期徒刑1年半,缓刑1年半。 事实上,目前只有少部分遗弃婴儿者遭到法律的惩罚。江苏远闻律师事务所的叶红耘律师表示,现在全国各地不少遗弃婴儿的妈妈越来越低龄化,她们的生理发育与心理发育不对等,生出孩子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根本不考虑扔了会怎么样。有些家庭则养不起孩子,尤其负担不起治疗费用,现实的物质基础让他们作出缺乏责任感的决定。但是遗弃孩子违反了为人父母最起码的道德准则,法律很多原理是基于道德底线的,当遗弃行为发生时,不管之后大人有没有被找到,根据具体情形能不能或要不要追究责任,该行为本身已触犯了法律。崇安律师事务所孙建波律师指出,婴儿自己无法表白和主张权利,很多遗弃者具有很大的流动性,所以有关部门核实查证有相当大的困难,法律在这方面也需要完善,加强对遗弃者的打击。 江南大学社会学系主任吕青表示,要解决弃婴这个社会问题,需要政府和社会各界共同努力,牵涉到有关单位的综合统筹、法律法规提供制度保障、社会机构做好预防和提供服务等。需要有相关的配套预防和服务措施。西方很强调对年轻人的性教育,同时出现弃婴后有健全的救助机构和慈善领养体系。许多未婚生育的婴儿和疾病婴儿可以享受特殊的津贴,保障他们可以像其他婴儿一样正常成长。因此我们也应该注重预防,给年轻男女更多的关心,关注他们的生活和心理状态。对他们来说,了解相关的避孕和性生活常识很必要。而一旦出现弃婴,就需要社会各界对其提供综合的服务。儿童保障制度对于弃婴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能够提供更多更持续的帮助,未婚妈妈也需要必要的经济和医疗援助。人们认为,相关领养程序也需要完善。 (容芊、林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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