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贵州的流浪儿）“新路”

转自：sohu.blog沧州走天路的人
第一次见到孤儿新路，是在圣诞节后的一个晚上。凛冽的寒风中，家住城边的贾姊妹领着他的小手站在积雪的路口等我们。
    一下车，我就抱起这机灵可爱的孩子，亲了一口他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他跟我喊叔叔。我手抚着他那有些凌乱的头发，疼爱地把他搂在怀里。
    在这之前，听贾姊妹说在沧州有一个十多岁的流浪儿，白天在南湖公园玩耍要饭，晚上躲在南门的小吃城里睡觉。听到这事的当晚，我和儿子、侄女一起到小吃城里寻找。遗憾地是，尽管把车灯打到最亮，冰天雪地的黑夜中，依然没能发现一个孩子的踪影。
    过了几天，听到孩子的消息。原来是这些天，盐百商场里有一个卖饮食的好心人担心他在外面学坏，就让他给帮着刷锅洗碗干点儿零活，给他饭吃。还有人把他接到家里去住，打算收养他。给他洗了澡，买了新衣服，但因为在给他上户口的问题不能解决，又不想留他了。
    那天，贾姊妹照常在商场里站柜台卖东西。见到这孩子，就问他晚上去哪里睡。他说，还不知道。贾姊妹内心一阵悸动，在老公的支持下，下班时就把孩子带回家来了。
    回家时，坐在电动自行车的后座上，他看到贾姊妹吃力蹬车的样子，就说：“阿姨，等我长大了能骑车带着你就好了，你就不用这么累了。”贾姊妹听了这话，眼圈就红了。
    贾姊妹安顿他和自己的儿子住在一起，屋里是集中供热的暖气，盖的被子又暧和。没几天，他就因为上火，嘴角起了泡。大伙儿都关切地询问他，他说没事儿。我们就逗他，说他在外面睡了这些年，现在一住有暖气的屋子就不适应了。
    回到家和妻子李颖说起这事，她转身找出儿子昊昊穿过的衣服，收拾了一大包给新路拿过去。新路穿着这些不算太过时的毛衣、羽绒服，挺合适，也挺喜欢。昊昊看这位小弟弟穿着熟悉而又亲切的衣服也很高兴。
    看他穿得比较精神了，但头发还有点儿乱蓬蓬的，街头流浪的痕迹还没完全去掉，我就趁中午时间带他去理发。
    去理发的路上，他问我：“叔叔，为什么我的头发是黄色？”我仔细看了看，告诉他：“宝贝儿，你以前生活不稳定，营养不良，头发就是这个样子。别着急，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听了，小脸蛋儿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因为担心再伤害他的稚嫩心理，我们都不忍心当面询问他流浪的原由。后来贾姊妹告诉我们，只知道他的老家是贵州的六盘水一带，六岁时爸爸去世，母亲撇下他远嫁他乡。他跑到大伯家去，大伯因为与他家原有不睦，也没有收留他。从此他就开始了到处飘泊的流浪生涯。他在农村，曾和孤寡老人一起住过，在庄稼地的柴草堆里也睡过。流浪过几个地方，总的感觉沧州这里人还是不错的，就在这里呆下来，直到现在。
    他还告诉贾姊妹，曾经有坏人给他饭吃，然后要挟他去偷东西，他不去偷，就把他脑袋打破了，还把他锁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饿了他两天，不给他东西吃。他觉得这样下去要被饿死，一下看到屋里有根竹竿，就把竹竿放在窗户外，顺着竹竿滑下来，跑出去。
    从那以后，他担心再有坏人找他，晚上就不敢到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去睡觉了，每天到中心医院大楼的楼道里去睡觉，那里面暖和，还比较安全。
    他还没有名字，好象以前别人给他起过一个，我们都觉得不好听，贾姊妹提议叫“新路”，就是离开过去的不堪处境，走上新的人生道路的意思，我们都说好。就这样，他总算正式有了自己的名字。
    有天晚上，大家问他有什么心愿，可以向上帝祷告祈求。他说：“我想有个快乐的家！”我们说：“你这不是有家了吗？”他抱怨似地指着贾姊妹说：“她不让我喊妈！”我们对贾姊妹说：“你就让他喊呗。”贾姊妹的脸唰地就红了：“我不配，我做得还不够。”
    正月十四是个星期天，我接他和另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起到人民公园看迎春花展。中午时带他们去饺子馆吃饺子。吃了几口，新路就说：“这饺子真好吃，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呢！”
    吃完饭，我们先送另一个孩子。分手时，两个孩子还因为剩下打包的两袋饺子和其他一些食品互相推让，搞得在一旁的我心里既暖融融又酸乎乎的。
    此时我想起耶稣那句话：“你要请客，就请那些贫穷的、残疾的、跛脚的、失明的；这样，你就有福了，因为那些人无力报答你。在义人复活的时候，上帝要亲自报答你。”（路14：12-14）
    耶稣的这句话固然意义深远，需要有信心才能完全领会。可当时我就体会到了在真心帮助穷孩子时所拥有的那份内心感动。
    元宵节时，哥哥告诉我，他在南湖公园也见过这孩子，挺机灵，挺有礼貌，让人心疼。当时还给他点钱，再回家拿衣服给他，就不知他去哪里了。知道他的现状，哥哥也就踏实些了。
    春节过完了，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就出现了。看到别的孩子寒假开学了，新路上哪里上学呢？我们联系了几个学校，贾姊妹都觉得不行，担心他是孤儿，在这种环境里心理很容易受伤害。
    这时候，听说安徽省涡阳县有一个教会办的孤儿院，里面收养很多孤儿，还有志愿者去当老师专门教他们学文化。听说办得挺好。经过反复讨论，大家决定由贾姊妹送他去那里。如果行就留他在那里学习生活。大家还拿出钱来让贾姊妹带着，算是对孤儿院的一点儿帮助。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儿子昊昊久久不愿去睡觉，几次来到我身边：“爸爸，能不能不让他走了？”“爸爸，以后我们还能见到他吗？”“爸爸，他去的那地方有多远？”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像石头一样敲打着我的内心……
    这天正好是星期日，迎着逐渐低垂的夕阳，我和昊昊去西客站为他们送行。在车站，贾姊妹告诉我们，这两天带他到民政局的社会救助站去登记，发现那里的工作人员早就认识他了。他已经被人送进去好几次了。他们还说，但愿这回有个好去处。
    我悄悄地对新路说：“如果这次去的地方不好，就给我们打电话，再回来啊！”没想到，新路对我这话未置可否。看样子，他对要去的地方满怀着憧憬。是啊，他还是个孩子，愿意走向远方；他还是一只小鸟，属于他的是天空。
    长途车开走了，新路微笑着透过车窗向我们频频挥手告别。直到汽车驶出视线，我和儿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出站台。儿子懂事地远远跟在身后，我俩低着头，谁都没有说话。
    两天后，贾姊妹从安徽回来，告诉我们那里很好。孤儿院里有三十多个孤儿，其中还有一些是没人要的残疾儿童。尽管物质条件比较艰苦，但却是一个充满着爱与温暖的大家庭。
    听到这些，我才稍得安慰，只是心里还不断涌出一句话：“新路，你在他乡还好吗？”

祝福曾经收留过新路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