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童年

http://www.gog.com.cn　 08-04-18 11:16 　 金黔在线－贵州都市报 　　在不到３个月的时间内，兴义市有５个幼童相继失踪。４个家庭陷入寻子的艰辛和悲痛中。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对于那些缺乏“充分”监护的孩子来说，他们的周围潜伏着更多危险。 　　1 　　“没有孩子后，我不敢走进空荡荡的房间” 　　3岁的胡文松灿烂的笑了，嘴里奶声奶气的叫着“爸爸”。 　　几天后，当他再次在胡世雄的梦境里出现时，却只穿着一条裤子，咧着嘴哭着。醒来后，胡世雄发现枕头被泪水湿润了。 　　10年前，这位28岁的青年人从毕节随亲戚来兴义市，一直做着臭豆腐生意。在兴义市水井路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他租了一个用石头堆砌的院落做豆腐作坊。 　　3月10日下午孩子神秘失踪那天，是他刚刚改行做农家乐饭庄配菜师的第三天。妻子说，孩子是在离家门口10米左右一个岔路口不见的。他们从未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会在这个蓝黑污水横流的巷子里无端消失。 　　悲凄的表情从此挂上了夫妻俩的脸庞。 　　胡世雄说，他每次进门看到孩子们的衣服，心里就一阵悲凉。 　　“觉得人财两空，什么前途都没有了。晚上不敢早睡，通常都是深夜12点躺下，凌晨1-2点才能入睡。”上午，早早起床后，他就开始在这条约50米长的巷子四周来回搜寻，“希望能看到好心人将孩子送回来了。” 　　与胡世雄夫妇一样，不到3个月内，兴义城区还有3个家庭同样在忍受着孩子突然失踪的折磨。 　　从3月4日下午以后，张忠明的平静生活就彻底打乱了。 　　“我不敢走进家里，空荡荡的。”35岁的张忠明面容沉凝。 　　3月4日前，孩子和他睡在一起时，“哪里暖和就往哪里拱，孩子虽然调皮，但我的心里很踏实。”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贵州就发生过多起类似的儿童失踪案。而这一次，短短3个月内，兴义市内5个孩子相继失踪，再次引起人们对拐卖儿童案的关注。 　　躺在床上的时候，妻子老是啜泣。2007年1月，在接受本报采访时，陈辅预说他的妻子至今不能听到人提起儿子小夏昌的名字，“否则情绪仍会失控。”1999年10月11日晚上8点左右，儿子陈夏昌在贵阳万江小区丢失后，一周粒米未进的陈辅预因胃出血被送入医院，并落下病根。 　　在寻找孩子的过程中，曾做粮油生意的周文海曾一度伪装成人贩子，成功打入毕节一个人贩子组织的内部。他希望能从这个组织里了解到孩子的一些蛛丝马迹，在断断续续的经历了长达一年之久的探寻，他还是没有打听到儿子周鑫的信息。现在，妻子黄奕凡一提到儿子，就会哭泣着昏死过去。 　　2 　　胡世雄的寻子成本中，还包括4000元算命钱 　　从3月10日开始，每天下午6点钟后，黔西南州电视台公共频道总会播报一则寻人启事。启事里寻找的主角正是3岁的胡文松和两岁的胡膨义。 　　寻人启事连续播报了10天。为此，胡世雄支付了2000元的广告费用。 　　这只是胡世雄在寻找儿子过程中的一小笔费用。从3月10日至今，他为找儿子大约花费了4万元左右。其中，包括请人帮忙寻找的车费、生活开支、烟酒费用。 　　和其他家庭寻子不同的是，胡世雄花的费用里还包括4000元算命钱。在几经寻觅无果后，亲戚推荐他去水城和安顺等地，找当地最知名的算命先生推测孩子现在何方。“他们有的说我的孩子在东南方向，有的说在浙江某地。我去浙江找了一圈没找到，再也不相信算命先生了。” 　　在胡世雄制作的寻人启事上，他向知情人提供的酬金是4万元。 　　张忠明说，他至今也为寻子支付了4万元的经费，而他向知情者提供的酬金则是5万元，是5个家庭中承诺酬金最高的。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他却只承诺了1万元。“我听别人说，人贩子在卖孩子的时候，价格一般在1万元左右。后来一想，如果是人贩子看到了这个寻人启事，而且对方是几个人，在分赃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低，所以我就又增加了4万元。多几倍的钱，他们或许会动心的。” 　　对于张忠明的家庭来说，5万元仍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他说，“只要孩子能回来，我宁愿砸锅卖铁筹齐这笔钱。”有的家庭因支付不起昂贵的寻子费用，除了在本地努力寻找外，更多的选择了静候公安部门破案，以节约成本。 　　南方周末记者苏岭曾耗时近月余，调查过国内部分儿童失踪案。她在调查中发现，在贵州铜仁做服装生意的浙江台州人冯常平花费已经超过30万，在广东东莞横沥镇经商的河南人刘军花了10万，在东莞石龙镇市场卖肉的茂名人崔小兰花了10万，在深圳南山区南园百货商场经营床上用品的陈思勇花了10万，广东从化的李奕平花了5万元。其中，一个失子家庭单发放500万份寻人启事，其费用开支就高达28万元。 　　3 　　高利润，低成本，让人贩子一次次铤而走险 　　8年前，兴义市的周宪忠的儿子也神秘失踪。 　　据他了解，当时一个孩子从兴义卖给云南的人贩子时，价格是4500元，而云南的价格卖给福建莆田的人贩子时，价格已涨到7000元，最终端的价格大约在15000元和19000元。 　　尽管他不知现在一个孩子能卖多少钱，但他认为不可能比8年前低。“孩子越小就越值钱，越大越不值钱。”这样的状况形成了另一个现象，不同年龄段的孩童，被不同的购买群体用差异性大的价格买走：1岁以下的孩童，通常被城市里的有钱人家买去；1岁以上的孩童被城乡接合部的人买去；3-5岁的孩童被乡镇人买去；5岁以上的孩童被更偏远地方的人买去。 　　高利润空间，低成本支付的这个行当，让人贩子一次次铤而走险地寻找贩卖孩童的机会。一份来自中国儿童安全网，多年未曾更新的数据表明，1996年，全国共解救儿童1563名，1997年解救儿童1299名，1998年1至9月解救儿童1015名。 　　在这个时期，据去年接受本报采访的贵州寻子联盟成员提供的初步统计名单显示，1998年，贵州有89名儿童相继失踪；1999年，有44名。这两年里失踪的儿童数量，是整个名单上儿童失踪的巅峰。 　　昨日，受访的部分兴义家长发现，越来越多的孩童都被卖往福建莆田一带。在寻子过程中，福建莆田一个小镇的警官告诉周宪忠，单他们一个小镇就曾有近千名儿童被卖到这里。 　　“拐卖儿童出现了区域化的倾向，甚至在这个地区形成了一种亚文化。比如在福建的一个小村庄，100多个人都在拐卖儿童，几乎成为这个村庄的风气了；罪犯以妇女为主，70%的作案人员都为女性。因为妇女带着儿童时不易被怀疑，而且她们经验丰富，懂得如何去控制孩子；专业化趋势也出现了。现在的人贩子懂得如何去哄骗孩子，不让其哭闹，懂得如何瞒住警方，躲过纠察。”有观察者表示。 　　尽管如此，但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院长曲新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孩子都是通过汽车和火车运输出去，这些渠道的警察和乘警执勤时，对带小孩子的人群多看一眼，多盘查一句，可能就能堵截一些。” 　　4 　　人贩子也是孩子身边不可忽视的危险因素 　　在人口75万人的兴义市，胡世雄家住的这个巷子并不是最热闹的，虽然离兴义市街心花园这个繁华路段只有大约1000米之遥，但除了十多户人家外，平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个臭气熏天和苍蝇满天飞的巷子。 　　平常，当胡世雄和妻子挑着担子满街卖臭豆腐的时候，两个孩子往往就和邻居家的伙伴一起玩耍。除了“担心掉进门口的臭水沟”外，一家人并未觉得这个10多年来未出现任何大事的巷子会潜藏着危险因素。 　　但这一次，两个孩子还是在这个平静的巷子里神秘失踪了。也没有任何人看到孩子的身影是如何消失在这个巷子里的。 　　张忠明供职的兴仁县这都大发煤矿周围虽然人流往来频繁，但之前他从未觉得有任何危险，直到3月4日3岁的儿子神秘失踪后，他的看法才开始改变：这个平静的空间里，并不那么安全。 　　兴义市向阳路，冯相华的儿子，6岁的冯国顺已经很熟悉。孩子丢失的那天刚好是星期天，适逢赶集的日子。虽然平时“孩子在这条路上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他的活动范围只有200米，只有几个伙伴一起的时候，他才稍微走远些的。”但儿子还是在这条熟悉又安全的路上失踪了。 　　张忠明说，如果孩子找回来了，他打算将孩子送到托儿所去，这样安全一些。胡世雄之所以未将孩子送到托儿所，是因为除了孩子还很小外，还觉得巷子很安全，如果这次孩子回来了，他也将采取张忠明的方式管理孩子。他不再相信在孩子周围只有车祸和摔跤这样的危险因素，这次惨痛的现实告诉他：人贩子也是孩子身边不可忽视的危险因素。

作者： 本报记者 杨雄 　编辑： 张钰